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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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都被杜文忠这一声没由来的吼叫给镇住了。
何建安当然不满,于是出声反驳:“大师,您这是在说什么?这些赝品也就只值这个价了。”
李言心回过了神也跟着帮腔:“不会您也觉得这些是正品吧?别和我开玩笑了。”
“我跟您说,这小子穷的一干二净,不可能有钱收藏正品啊。”
说完之后,李言心像是又想到了什么,谄媚地笑着。
“难道杜大师是觉得,拿这些赝品送给您,有些敷衍了吗?大师早说呀,我家里还有几个清朝的老古董呢,明天就打包送到您家。”
杜文忠没有回答他们的话,反倒是将我扶起。
我虽然认识杜文忠,但也仅仅是因为在拍卖会上几次夺走了他的心爱之物。
没想到他今天还愿意来帮我。
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轻声对杜文忠表示感谢:“谢谢您,杜大师。”
杜文忠摇了摇头表示不用客气,然后走到玻璃展柜前。
他拿出了里面放着的玉佩,冷声质问:“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李言心急于出头,连忙回答:“这不就是景德镇10块钱三个的玻璃玉佩吗?”
杜文忠像是被她的无知逗笑了一样,竟然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这件可是打破了加得士拍卖行百年交易记录的鹦鹉连心玉佩!”
李言心和何建安倒吸一口凉气:“这怎么可能?”
杜文忠没有继续解释,反而是拿起了他旁边的文稿。
“还有这个,这是书法大师康远留在世上的唯一文稿,可谓是有价无市。文稿的拥有者只将它放在中国博物馆展示了三天,所以知道它的人也寥寥无几。”
他再次走到那堆碎瓷片前,像是珍宝般的捧起一枚碎片。
“还有这个莲纹玲珑碗,我曾经拿出我的全部身家在拍卖会上竞价,却没想到被那小子点了天灯。”
“估计到现在,还没有人能从他手底下抢东西。”
李言心越听越震惊,从杜文忠的话中琢磨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滋味。
她试探性地询问杜文忠:“您口中的那小子,是谁?”
“不会是我旁边这个赘婿,偷了别人的东西吧。”
杜文忠在两人不可置信的神色中缓缓向我走来。
他带着一种近乎崇敬的目光看向我:“敢问您尊姓大名?”
6
我揉了揉带着旧伤的膝盖:“叫我宋津年就好。”
与此同时,我在他们直播时叫来的警察也终于赶到了现场。
两名警察一进来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汽油味。
更加年长的那一位先开了口:“是谁报的警?”
我举起右手示意:“是我报的警。”
警察点点头,然后继续询问:“是你报警说他们破坏国有财产,还想纵火是吧?”
旁边被这一变故吓得脸色铁青的李言心跳了出来:“警察同志,我们没有纵火,这都是他……”
我打断了李言心的辩解:“警察同志,汽油是他们倒的,就算没点燃也是纵火未遂。并且他们打碎了我珍藏的古董,我希望他们照价赔偿。”
眼看警察就要用手铐将他们铐住,何建安满脸不服气:“你凭什么说这些是我们破坏的,你有证据吗?”
我打开手机,翻找到两人的账号,打开直播回放。
“想要证据?你们的直播就是铁证。”
两位警察点开视频回放,李言心的罪行一览无遗。
没等他们再次狡辩,警察立刻用手铐将两人铐住。
“跟我们回警局一趟。”
然后扭头对我和杜文忠说:“也辛苦你们二位跟我们回警察局做个笔录。”
我对着警察摆摆手:“不辛苦,不辛苦。”
就在我以为这事儿就要尘埃落定之时,警察厅内居然早就站着李言心请来的律师。
估计是她在看到警察的那一刻,就拨通了律师电话。
律师周进在看见警察来的那一刻,就带着假笑上前迎接。
“各位警察同志们,你们这样做就不对了吧?这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怎么能将我的当事人扣住呢?”
更加年轻的那位,剃着寸头的警察理所当然地反问:“他们售卖别人天价古董以及妄图纵火烧古董店都是铁证如山,还有什么可质疑的?”
周进轻轻摇了头:“你都还没鉴定,怎么能够听信杜文忠一面之词,就认为那些古董就是正品呢?”
“还有我的当事人只是不小心手滑才打破了汽油桶,怎么能说他们是纵火未遂呢?”
较年轻的警官哑口无言,只能无奈地挠了挠脑袋:“这……”
年长的警官倒像是颇有经验,顺着律师的话:“你说的对,这方面我们有所欠缺,应该再进行细致的调查。”
杜文忠倒是有些不乐意了:“你这是在质疑我的鉴定水平!”
周进耸了耸肩:“我相信您的鉴定能力,只是您年纪大了,说不定老眼昏花了呢。”
杜文忠一点就炸,差点就要上去和律师干架。
不过我轻轻抬手阻拦了他:“没关系,反正真金不怕火炼。只要古董是真的,不管怎样鉴定,它都是真的。”
律师对我的话表示赞同:“俗话都说真金不怕火炼嘛,所以各位警察同志,我们这边想找第三方对古文物进行重新鉴定。”
两位警察低声询问我的意见,我当然表示乐意之至。
这东西本来就是真的,我又怎么会怕鉴定呢?
于是律师和警方商量,邀请了一位古董鉴定老前辈与我们一起,重回古董店进行文物鉴定。
7
事情有了转机,李言心和何建安手上的银手铐也被摘了下来。
坐在警车上李言心还不忘对我冷嘲热讽。
“肯定是杜文忠老眼昏花了才会把这些当成正品,等二次鉴定结果出来,我看你怎么得意。”
我一路上默不作声,只把他们当做是跳梁小丑。
再次回到古董店,每个人的心境都有所不同。
这一次鉴定师是由警方找的警厅里的古董鉴定老前辈。
由他来鉴定再合适不过了。
周进第一个跳下车,急忙打开古董店门。
由于杜文忠和鉴定师比较年迈,我们余下的5个人各自搀扶着。
等所有人都进入古董店后,我眼尖的发现周进将手中的玻璃瓶放入口袋。
李言心胜券在握,朝着老前辈开口:“不如您先看看这个青花瓷吧?”
旁边的何建安不屑地帮腔:“听宋津年说这可是价值千万呢,您可要仔细看好了。”
老前辈这才低头注意到了脚下的碎瓷片。
于是他左手拿起瓷片,右手拿出手电筒。
手电筒的光照着瓷片的方方面面,所有瑕疵无处遁形。
等老前辈仔仔细细地对青花瓷余下的碎片都看了一遍后,终于下了结论。
“这个青花瓷是仿品。”
一时之间如惊雷一般落入在场每个人的心中。
最难以置信的当然是我,因为这是国家奖励给我的,根本不可能作假。
我蹲下身恳求老前辈:“您再看看呢,这不可能是假的。”
老前辈摇了摇头:“你看这个青花瓷的碎片,虽然远看很像是陶瓷质地,但是细看会发现是玻璃纹样,而且还有刺眼的贼光。”
“这些都说明这个陶瓷是玻璃做的仿品。”
我不可置信的也捡起地上的一块瓷片。
这不对劲。
我原本的青花瓷不至于像玻璃一样反光,这样的反应倒有点像陶瓷被腐蚀了。
我转身瞪向周进:“你对我的青花瓷做了什么手脚?”
周进得意地笑了笑。“你可不要乱冤枉人,不是你说的真金不怕火炼?现在就漏出马脚了?”
我赶紧跑到桌上拿起那个莲纹玲珑碗,发现和我的青花瓷一样,都变得非常光滑。
见我神色铁青,周进脸上挂着得意的笑:“警察同志,你看他店里这些东西都是赝品,要是让这位宋津年当正品售卖可就犯法了。我的当事人只是为了阻止他犯罪,才无奈出此下策。”
老前辈还想再看看那个摆在桌上的绿宝石耳坠,手还没碰到就被周进轻轻按下。
“既然已经鉴定好了,那这里就不需要您了。”
他对着门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赶客的意思溢出言表。
何建安看我吃瘪,乘胜追击:“各位警察,既然这些古董都是赝品,那这个宋津年是不是报假警?报假警是不是应该被扣押回警察局呀?”
8
两个警察都为这神一般的反转惊到了,看着我欲言又止。
“宋先生,这……”
再多的辩解,在铁证面前也只是空话。
我平复好心情后,给警察提了一个请求:“在扣我之前,容我最后打个电话好吗?”
寸头警察点了点头,将电话借给我。
我转身在角落打了一个电话,不出意外又听到了李言心的嘲讽。
“你现在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了,我劝你还是好好改过自新吧。”
“下次装大款之前先打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别又被别人啪啪打脸了。”
何建安也跟着说风凉话:“他今天装的就跟真的一样,都快把我骗过去了,幸好您比较聪明。”
他俩又一阵打情骂俏,听得我恶心。
我将电话还给寸头警察后,带着歉意地说:“不好意思,他们说路上有点堵车,可以再等我5分钟吗?”
两位警察对我初印象很好,自然是答应了。
只有李言心在旁边阴阳怪气:“怎么?你也要找律师?我看你还是别白费功夫了。”
店内的时钟滴答滴答的响着,所有人都在静静等待5分钟的降临。
3秒。
2秒。
1秒。
时间到了。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皱了皱眉,担心他们路上出了状况。
何建安则趁警察不注意抢过了手铐,强行扣在我手上。
“快走吧,罪犯和警察同志。”
就在我认命地踏出古董店的那一秒。
我听见了此起彼伏的警铃声。
再探头一看,一整个刑警部队的车停在门外。
一个穿着刑警制服的干练女人,皱眉看着我手上被扣着的手铐,对着两个警察大吼:“谁允许你们动他的手?”
9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他们赶到了。
这个女人是张文舒,负责我和故宫博物馆那边的文物对接。
张文舒赶紧拿出钥匙将我的手铐解下,细心地询问我的状况。
“你怎么样?手没事儿吧?”
我淡淡地摇了摇头:“这还不足以伤到我的手,你还是先看看我的店吧。”
李言心看见我的手铐被眼前的女人取下,眼里蹦出火花:“你谁啊?你凭什么把他的手铐取下来?”
张文舒斜眼看着眼前的女人:“我是省里刑警大队的大队长,我怎么没有这个权利?”
这一下,反倒是李言心和何建安坐不住了,就连一向镇定的律师也变了脸色。
周进上前一步:“这个穷小子报了假警,带他回警局接受教育是板上钉钉的事,难道你作为一个大队长,要徇私枉法吗?”
张文舒一边将解下来的手铐扔到李言心身上,一边吩咐队员进去搜查。
她看着眼前不自量力阻挡着的三人,轻蔑地笑了:“你知道你眼前这人是谁吗?”
李言心立马搭话:“不就是个想吃软饭的赘婿吗?”
张文舒眼神立刻冷了下来:“你眼前这位是国家花重金聘请的顶级文物修复大师,无论多古老破旧的文物,只要他一出手必能恢复如初。”
“你们知道有多少国家重点项目的文物,排队等着他修复吗?”
“你们弄伤了他的手和破坏国家财产没有任何区别!”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两个小警察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只有李言心还在嘴硬:“警官同志,你怕不是搞错了,这个家伙就是一个穷鬼,还修复古董?你们是不是被他骗了?”
张文舒派进去的手下将几个破损较为严重的古董收了起来,并且把故宫展品拿了出来,放在她的手心。
看见展品完好无损,张文舒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卖故宫展品!”
何建安指向展品的手一直在哆嗦:“你说这就是那个放在故宫的展品?”
张文舒微微颔了颔首:“对宋朝手工业的研究是国家的重点项目,这个缠枝牡丹纹盘作为里面不可或缺的一环,是项目的核心内容。”
“而你们这群蠢货,差点就把故宫文物给卖了。要是磕了碰了,你们谁都担不起责任。”
趁着张文舒教训两人的空档,我悄悄走到周进身后。
盯着他口袋的那个鼓包,我没有一丝犹豫抓了过去。
周进感到异样想要拦住我,但为时已晚。
我看着手上还剩有一丝不明液体的玻璃瓶突然笑出了声。
“原来你就是拿这个糊弄人,倒是我自己糊涂了。只想着怎么做旧,没想过怎么做新了。”
张文舒看了看周进心如死灰的脸,又看了看我手中的瓶子,疑惑不解:“宋先生,你发现了什么?什么叫做作做新?”
我从手边随意拿过一个陶瓷碗,将剩余的所有液体都倒入碗中。
结果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腐蚀,接着液体消失的一干二净,而肉眼可见,碗也发生了变化。
“如果我没猜错,我手中的这瓶不明液体就是氢氟酸稀释液。”
“真正的古董因年代久远,分子结构松散,呈现温润哑光感。你提前我们一步进入店内,将所有陶瓷制品涂上氢氟酸,短时间内陶瓷制品就会出现玻璃化,变得更加刺眼。”
“而你不愿意让老前辈鉴定绿宝石耳坠,也是因为你知道,只有陶瓷制品才能被玻璃化,绿宝石耳坠不行。”
我顿了一会儿。
“我说的对吗?大律师?”
眼见真相被揭穿,再稳重的律师也坐不住了。
“你你你。”
他结结巴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我将玻璃瓶交给张文舒:“是与不是,警察验验便知。”
话音刚落,周进猛地扑过来,想要趁机拿走玻璃瓶。
不过幸亏张文舒训练有素,及时压制住了他。
“好啊,你现在倒是狗急跳墙了。”
周进被扣住,其他两位自然也落不得什么好下场,张文舒的队友同一时间将两人扣住。
“你们不仅非法售卖他人高价财产,还企图破坏国有财产,现在就跟我去省里的警察厅好好接受教育吧。”
张文舒说完话后,又看了一眼两个小警察。
“你们这次的事就算了,下次再看管不好警用物品,我看这警察你们也不用做了。”
俩警官连忙点头说是,保证下次再也不犯。
眼看三人都要被押上警车,我俯过身在张文舒耳边说了几句,张文舒将她准备好的合同拿给我。
“都怪你要我准备这个合同,我才耽误了几分钟,不然我肯定会准时到。”
我笑着应下了她的埋怨:“好吧警官,都是我的错。”
然后我将那份合同递给李言心:“看完之后在末尾签字。”
李言心看完合同的标题后偏过头:“这是离婚协议书,我不签。”
我将笔强硬地赛进她的手心:“我可没有在询问你的意见。”
张文舒抱臂站在不远处,给李言心无形中带来不小的压力。
“我错了,老公。这次是我做错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李言心又瞥了一眼身边的男助理:“我和何建安只是单纯的雇佣关系,如果你不喜欢他,我这就把他辞……。”
我打断了她苍白的挽留:“你不必和我解释,我不在乎,你只管签字就好。”
李言心知道再也无法挽回,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将离婚协议书翻到最后,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关上警车的门后,我挥手与张文舒告别,看着成队的警车离我远去。
我并不伤感,因为我终于迎来了独属于自己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