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舱坠毁在第谷环形山的阴影区。林默爬出残骸时，战术目镜自动增强亮度——前方五百米处，一座纯黑色的正四面体建筑嵌在月壤中，表面流淌着与火星金字塔完全相同的液态金属纹路。
“引力读数异常。” 马克斯检查着腕表，他的结晶左臂正在缓慢侵蚀右半身，“这不是月球自然重力……那东西在吸住整个环形山。”
林默的眼纹突然刺痛。视网膜上浮现凯拉最后的信息坐标，精确指向建筑顶端的一个三角形入口。当他迈步时，月尘像有意识般避开他的靴印，形成一条清晰路径。
穿过入口的瞬间，林默的视觉神经突然接入某种庞大系统。月球背面在他眼中变成透明，十二道引力波光束从地球方尖碑射来，在控制室中央汇聚成一个人形光影——
那是由三千六百个人类大脑组成的生物计算机。
每个大脑都悬浮在独立的营养舱中，延展的神经突触相互连接，形成与量子纹路完全相同的拓扑结构。最中央的舱体格外醒目：里面漂浮着凯拉的大脑，她的脑干连接着十二根数据线，线缆另一端延伸向虚空。
“她把自己上传成了控制终端。” 马克斯的声音带着金属颤音。
林默触碰最近的营养舱，舱壁立刻透明化，显示内部大脑的完整记忆：
凯拉在火星穹顶崩溃前
她将神经接口插入主控台，液态金属顺着脊椎爬上后脑。最后的清醒时刻，她用激光在左手掌心刻下坐标：月球背面，第谷。
马克斯的通讯器突然收到地球频段。画面里，纽约中央公园的草坪上，刚从结晶化恢复的人群集体仰头望天——他们的眼球暂时保留了量子视觉，正惊恐地注视着普通人看不见的景象：
十二艘巨型飞船已越过海王星轨道。
每艘飞船的表面都浮现着与歌唱者号相同的铭文，但文字在不断变化：从苏美尔楔形文字到现代英文，像是遍历人类所有语言。
“播种者能吸收文明记忆。” 马克斯咳出银色液体，“他们来时是播种者，走时就是……我们。”
林默将结晶手掌按在中央营养舱。瞬间，他的意识被拽入凯拉的记忆战场——
这里呈现为火星殖民地图书馆的形态，但所有书籍都在自动翻页，文字从纸面漂浮到空中，组成防御阵列。凯拉的意识体站在中央，双手操纵着无数发光的数据流。
“你带了1号胶囊？” 她的声音同时从四面八方传来，“没时间解释了，看这个——”
记忆场景突然切换至联邦最深机密：量子之井
地球地核处存在一个微型奇点，它像打印机般不断吐出新的物理法则。方尖碑网络实为“墨盒”，人类文明是“测试纸张”……
林默突然理解了一切：太阳系是某个高等文明的实验场，而量子生命体只是实验管理员。
现实世界中，马克斯突然用机械臂砸碎控制台面板。
“月球本身就是个巨型量子计算机！” 他指着暴露出的晶体线路，“这些‘月岩’其实是储存单元，记录着前十一季文明的所有数据！”
警报声骤然响起。黑四面体建筑开始下沉，月表裂开无数缝隙，伸出由纯光构成的巨型触须——它们精准地抓住从地球射来的引力波，像调整琴弦般改变其频率。
全球方尖碑的光芒随之变色，从幽蓝转为暗红。
凯拉的意识突然被弹出营养舱。她在虚空中凝聚成形，液态金属构成的面容充满愤怒：
“你们激活了防御协议？现在播种者会直接启动文明格式化！”
林默的视网膜弹出新信息——来自叛火芯片的残留数据：
“铁雨导弹的原始DNA会触发月球自卫机制……但也会招来更极端的清理程序。”
马克斯苦笑着举起完全结晶化的左臂：
“我们没打算赢……只是要死得明白。”
月球突然停止自转。所有环形山同时喷射出蓝白等离子体，在太空组成一个巨大的等边三角形——与林默童年噩梦边缘的涂鸦分毫不差。
三角形中央，空间像玻璃般碎裂，露出内部的另一颗地球。
那是个没有月球的平行版本，地表覆盖着结晶化建筑。最骇人的是其太空中漂浮的残骸——十二艘破碎的播种船，船体上刻着：
“播种纪元第11季——实验终止。”
凯拉的大脑突然从营养舱爆裂。她的意识流涌入林默的量子纹路，在皮肤表面形成发光文字：
“1号胶囊是初代歌唱者的意识……吸收它，你能暂时获得管理员权限。”
林默看向手中的光带胶囊。吸收意味着失去人性，但拒绝意味着整个人类文明被重置。
马克斯已经瘫在控制台前，用最后的力气输入坐标：
“黄石公园地下……有艘能追上播种船的飞船……”
他的机械义眼熄灭前，映出林默将胶囊按向心脏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