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苑的生辰宴散时，暮色已漫过檐角。红绸还在廊柱上飘着，地上散落着几片被酒液打湿的花瓣，南宫雨坐在梳妆台前，手里捏着支金步摇，目光却死死钉在妆奁上那只羊脂玉手镯上。
镯子是曦月宁派人送来的，玉质温润，雕着缠枝莲纹，一看便知价值不菲。送礼的仆役说，王妃娘娘在月明阁练武，没空亲自过来，特让他把贺礼送到。
“呵。”南宫雨对着铜镜扯出抹笑，指尖在镯面上狠狠划了下。没来捣乱，还送了礼？这是在炫耀她正妃的体面，还是在嘲讽自己连让她亲自露面的资格都没有？
她原以为，今日生辰宴，曦月宁至少会来闹一场——像从前那样，红着眼圈指责宁王偏心，或是摔了杯子拂袖而去，那样她就能在宁王面前扮委屈，博足同情。可曦月宁偏不，安安静静待在自己院子里，连个人影都没露，倒显得她这满院的张灯结彩，像场自导自演的笑话。
“雨儿在想什么？”宁王走进来时，正看见她对着玉镯出神，鬓边的步摇还没卸，脸上带着点倦意，却更显柔弱。
南宫雨立刻回神，慌忙将手镯放进妆奁锁好，转身扑进宁王怀里，肩膀微微发颤：“王爷……”
她声音里带着哭腔，刚开口，两滴眼泪就顺着脸颊滚下来，砸在宁王的衣襟上，洇出两个小小的湿痕：“姐姐她今日……连我的生辰宴都没来，也没喝我敬的茶，是不是……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她抬起头，眼尾泛红，睫毛上挂着泪珠，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看得宁王心头一软。
“傻丫头，想什么呢。”宁王抬手替她拭去眼泪，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脸颊，语气放得极柔，“她许是真忙着练武，忘了时辰。你看，这不还特意让人送了礼来？”
“可那礼是仆役送来的……”南宫雨咬着唇，声音更低了，“我知道，姐姐是正妃，我不过是个侧妃，她心里定然是瞧不上我的。今日这生辰宴，怕是扰了她清净……”
“胡说。”宁王皱眉，把她往怀里紧了紧，“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在我心里，谁也比不过你。往后这王府，自然是你说了算。她不来是她的事，你别往心里去。”
南宫雨埋在他胸口，嘴角悄悄勾起抹得逞的笑，却很快又换上委屈的神色：“王爷，可是……你看这屋里，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怪冷清的。”
她偷眼打量着四周，故意提高了声音：“要是姐姐在就好了，有她在，府里的人也不敢这般怠慢……”
这话看似是在念曦月宁的好，实则是在暗示：曦月宁作为正妃，不来伺候新侧妃的生辰，是失了规矩。
宁王果然皱起了眉。他本就觉得曦月宁今日不来有些不妥，听南宫雨这么一说，更觉得是曦月宁故意摆架子。“来人。”他扬声喊道，语气里带了几分不悦，“去月明阁，让王妃过来。”
伺候在外的仆役连忙应声，转身匆匆去了。
南宫雨靠在宁王怀里，听着脚步声远去，眼底闪过一丝得意。曦月宁啊曦月宁，你不是能耐吗？不是瞧不上我吗？待会儿我倒要看看，你这正妃，在我面前端不端得起架子！
月明阁里，烛火正明。
曦月宁刚练完一套刀法，额角沁着薄汗，正坐在廊下喝茶。洒儿在一旁替她擦着长刀，嘴里还念叨着：“娘娘，您说南宫侧妃的生辰宴，咱们送了那么贵重的玉镯，她总该消停些了吧？”
“消停？”曦月宁嗤笑一声，端起茶盏抿了口，“她要是能消停，就不是南宫雨了。”
话音刚落，院门口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着青衫的丫鬟叉着腰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几分倨傲，扬声道：“王妃娘娘，侧妃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这丫鬟是南宫雨陪嫁来的，平日里仗着主子得宠，在府里没少给曦月宁使脸色。
曦月宁抬眼瞥了她一下，没说话。
洒儿气得脸都红了：“你什么态度？我家娘娘是正妃，轮得到你们侧妃呼来喝去？”
那丫鬟翻了个白眼，语气更冲了：“这是王爷的意思！王爷说了，侧妃娘娘院里冷清，让王妃过去伺候着。”
“哈？”曦月宁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指着自己反问，“让老子去伺候她？她生辰宴，关我屁事？宁王脑子是被门夹了？”
她站起身，身上的戾气还没散，眼神冷得像冰。
那丫鬟被她看得发怵，却还嘴硬：“娘娘少废话，王爷等着呢，您该走了！”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脆响炸开在院子里。
曦月宁反手就是一巴掌，习武之人手劲本就大，这一巴掌下去，那丫鬟惨叫一声，捂着脸颊踉跄后退，嘴角立刻溢出血丝，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你！”丫鬟又惊又怒，指着曦月宁说不出话。
曦月宁一步步逼近，眼神里的狠厉让对方腿肚子都在打颤。“回去告诉宁王，”她声音不高，却带着股血腥味，“他要是不想今晚宁王府血流成河，就收起那点让正妃伺候侧妃的混账心思。”
她抬手，指尖擦过方才打过人的掌心，语气里的警告像淬了毒的刀：“南宫雨想立威，让她自己找地方立去。惹到我头上，别怪我掀了她的凝香苑。”
那丫鬟被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跑出了月明阁，连狠话都忘了放。
洒儿看着她的背影，又看看自家娘娘，忍不住咋舌：“娘娘，您这一巴掌，怕是要把天捅破了……”
曦月宁重新坐回廊下，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水温热，刚好压下心头的燥气。“捅破了才好。”她淡淡道，“有些人，不打疼了，不知道规矩二字怎么写。”
夜色渐深，月明阁的烛火映着她挺直的背影，像株带刺的梅，半点不肯折腰。而凝香苑那边，等着看好戏的南宫雨和宁王，怕是还不知道，她们惹到的，是个根本不会按常理出牌的硬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