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树影摇曳。
回临风堂的路上,叶明珠不时打量斜前方的盛云彻一眼,心里打鼓。
刚才这人眼神有点不对,不会是还在记仇,等会儿要拉着她验证什么吧?除了这个,她也想不到别的了。
他总不可能在她归家一事上为难她。
走进内室,叶明珠抢先开口道:“夫君,我先去沐浴了。”
盛云彻淡淡扫她一眼,矜持颔首:“可。”
叶明珠沐浴出来,也想出了对策。
她为盛云彻宽衣,目送他去沐浴房之后,立刻对宝簪交代道:“你去烧一锅草药水,我要煮针。”
宝簪好奇问:“小姐,您要为国公爷行针吗?”
“是。”
“煮针也交给我吧。”
“行。”叶明珠笑着点头。
上一世,盛怀安和贾氏不喜她钻研医术,觉得女医是三姑六婆的行当,当着她的面把她的金针丢了,心疼得她久久缓不过来。
这一世,她要为盛云彻调理身体,她钻研医术肯定是东府乐见其成的,不会阻止她。
再之后的事情,她也早有盘算。
想到这里,叶明珠心情又明媚了几分。
盛云彻洗澡很快。
不多时,他带着一身湿热水汽在软榻另一边坐下,一双沉沉凤眸睨着她,似乎想看她有什么小心思。
叶明珠拿起一块细软的白色布巾走到他身后,一边给他擦着滴水的黑发,一边软声问道:“国公爷,我今晚就为您行针排毒可好?”
“……”盛云彻扭头看她一眼,无可无不可的将手搭在脉枕上,“来。”
叶明珠轻咳一声,垂眸为他诊脉。
慢慢的,她神情认真起来。
前世她眼睁睁看着盛怀安给小妹下毒,对他无比憎恨之余也曾疯狂想过如果她还活着,要怎么救下小妹。
“黄泉寂”看似很温和,中毒者只会越来越乏力,身体衰竭,最后死于窒息,但实则毒性很烈,很难缠。
做鬼的时候,她用了数十年时间想出几种可行的法子,只是没办法验证。今天和爹娘商议过后,她决定先用金针排毒。
她为盛云彻行针。
盛云彻任由她动作,视线一直打量着她,也不知道在观察什么。
他总是这样,她都快习惯了。
直到他在金针催动下吐出一大口黑血,或许是感觉身体轻松不少,效果明显,看向她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你真懂医?”擦掉唇边血迹,他意外地问。
叶明珠莫名其妙:“当然。”
他不就是因为她会医,手里有可以为他治病续命的珍贵药材,才答应和她成婚的吗?
盛云彻低笑:“嗯……”
叶明珠看了一眼铜壶刻漏,亥时三刻了。
她收了金针道:“国公爷,歇息吧。”
“嗯。”盛云彻起身往床边走。
叶明珠困得不行,但硬撑着等盛云彻睡下好一阵,估计他应该熟睡了,她才上床。
谁知她才盖好织金葛纱被,“熟睡”的盛云彻突然一个翻身将她笼罩在身下,大手扣住她的肩膀。
昏黄烛光下,他居高临下睨着她,凤眸明亮,强势迫人,哪里有一星半点的睡意?
叶明珠瞪大杏眸,一动不敢动。
直觉告诉她,此刻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不然……
“很惊讶?”盛云彻轻笑一声,一边饶有兴致地捏着她的耳垂,一边凉凉问道,“我这人报仇不喜隔夜,你不会以为我忘了?”
他又问:“要验证吗?”
叶明珠眨了眨眼,耳根慢慢红了。
饶是她再世为人,她也没见过这阵仗……
不对,前世盛怀安也曾让她“检查”,那时她只觉得恶心抗拒,现在她却想打盛云彻几下,让他别戏弄她了。
又是低笑一声,盛云彻悠闲问道:“之前不是很有办法,怎么现在这么胆小,话都不敢说?”
叶明珠:“……”
这人真的记仇!
盛云彻:“你现在不说话,以后有得是求我的时候。”
叶明珠不明白。
她求他什么?
难道不是他求着她治病?
或许是被她“胆小如鼠”的模样取悦,盛云彻低笑着说了一声“没出息”,大发慈悲松开她,睡回床上。
摸着被捏得滚烫的耳垂,叶明珠松了口气。
小插曲让她意外,但也没有太影响她的心态,更不会让她彻夜难眠。
不知为何,她在盛云彻面前越来越从容了。
……
一连五日,叶明珠每天都为盛云彻行针排毒。
配合着叶成吉开的药方,短短几天下来,他的气色就好了不少。
到了第七日,两人应该要去叶府找叶成吉看诊了,一大早叶明珠就在为出行做准备。
然而盛云彻却仿佛事不关己,一上午都待在书房,根本没有要出门的样子。
叶明珠算是明白了,这人之前说“有得是求他的时候”是什么意思。
她带他回娘家看病,还得求他?!
不怪荣华郡主说他不把身体当回事,他是真的不在乎。
但无奈,她想归宁,只能去书房请他。
三番四次请不动,在他得意的目光下,她隐约明白了什么,主动拉起他的手放在耳边,红着脸任由他把玩耳垂。
好一阵,她忍着羞怒问道:“行了吗?”
满意了的盛云彻又捏了她一下,湛黑凤眸笑睨着她,终于松口:“行了,出发。”
叶明珠:“……”
那凶名在外的卫寂,怕是也没他这么恶劣吧?卫寂杀人,他诛心!
她暗暗咬牙。
两人出了卫国公府,暮色四沉才带着新的药方从叶府归家。
荣华郡主第一时间关心,知道盛云彻的身体大有起色,心情大好。
她对叶明珠表达喜爱的方法非常朴素,那就是给她送东西。
绫罗绸缎,珠宝首饰。
想到什么就送什么。
到了两府家宴这一日,雅琴又奉命送来一个木匣子:“夫人,郡主娘娘让我给您送来一支羊脂玉的玉梅花簪,说让您戴着玩玩。”
前朝旧物,价值不菲,就戴着玩玩?
比叶家都奢豪。
叶明珠已经习惯了这位婆母的大手笔,笑着谢过,转而叫宝簪拿了一盒血燕,请雅琴送给荣华郡主。
她性情使然,别人对她好,她就想加倍回报。
荣华郡主不仅身份尊贵,身家也十分丰厚,其实不差俗物。
只是她想不出除了回礼之外,还能有什么回报善意的方式。
结果机会很快来了。
……
两府家宴。
盛云彻公务在身,临时去了军营,中午没回来。
叶明珠盛装出席,再次见到抱着幼子的柳如眉和臭着脸的贾氏。
柳如眉还是弱柳扶风的样子,今生她不再给她提供子蛊入药,她咳疾加重了,咳嗽的时候帕子上隐隐能看到血迹。
叶明珠微微一笑,安然落座。
虽是家宴,也男女分席。
老祖宗去庄子上避暑了,叶明珠除了陪荣华郡主说话,只和盛云彻的庶妹盛婉儿交谈了几句,对柳如眉和贾氏视而不见。
她没见到盛怀安,但以柳如眉的情况,她笃定他这几日就会来找她,哄她拿出子蛊为柳如眉治病。
只是,她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快。
家宴后,她在回临风堂的路上,就被盛怀安拦住了。
“珠珠儿……”盛怀安装得用情至深,眉眼间的不耐和轻视却根本藏不住,非常明显。
叶明珠觉得前世的自己真是瞎了眼,竟然没有发现过。
她后退一步道:“盛公子请自重,我大概知道你的来意。你想从我手里拿东西不用惺惺作态,只要给足银子就行。”
盛怀安声音一顿,神情惊讶:“银子?珠珠儿,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盛公子,请你不要再叫我乳名!”叶明珠打断他,故意道,“要是让外人听到了,还以为你对嫂嫂有什么非分之想呢。”
嫂嫂?非分之想?
心里有鬼的盛怀安心脏狠狠一跳,满目震惊地盯着她。
“怎么了?”叶明珠故作惊讶的反问,“隔房嫂嫂,难道不是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