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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太阳,终于彻底沉入山下。最后一丝温暖的余晖被暮色无情吞噬,溪源村如同被投入一口巨大的墨缸,迅速被无边的黑暗淹没。

整个村落,死寂得如同坟场。

陈老根临走前的安排,如同冰冷的铁律,被村民们刻入了骨髓。家家户户门窗紧闭,门栓上插着最粗壮的顶门杠,窗户缝隙被破布、泥巴甚至石块死死堵住,不留一丝空隙。

白日里还能看到的零星炊烟,此刻彻底断绝。没有一丝灯火透出,没有一声犬吠,甚至没有孩童压抑的哭泣。整个村庄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彻底失去了呼吸的能力,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死寂。

风刮过空荡荡的街道,卷起地上的枯叶和尘土,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一些院落本就破败的篱笆,在昨夜的混乱和恐惧中更加歪斜倒塌。空气中弥漫着未散尽的、混合着血腥、焦糊和泥土气息的冰冷味道。白日里村民麻木躲闪的眼神,此刻仿佛都化作了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紧闭的门扉之后,也压在唯一站在光与暗交界处的张凡心头。

祠堂,这座昨夜庇护了他们、也见证了牺牲的古老建筑,此刻更像是风暴眼中的孤岛。

大门被暴力轰开的破洞,如同一个狰狞的伤口,在昏暗的光线下触目惊心。碎裂的门板和木屑散落一地,被踩踏得更加零碎。青砖地面上,暗红色的血迹已经凝固发黑,与尘土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片片丑陋的污渍。空气中残留着浓重的镇魂香余味、人傀膏燃烧后的焦糊腥甜,以及……无法驱散的血腥气。

张凡站在祠堂中央的火塘旁,背对着那巨大的破洞。他没有去看地上的血迹,也没有去看墙角王猛被白布覆盖的隆起轮廓。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香炉中那三根仅存的“镇魂香”上。

它们依旧笔直地立在那里,暗红色的香身如同凝固的血柱,顶端的香灰呈现出奇异的暗金色。这是溪源村最后的依仗,是陈老头和刘老实用命去搏援军前,留给他的唯一底牌。

黄昏的最后一点微光,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透过破洞和残破的窗棂,勉强照亮祠堂内部。张凡不敢有丝毫耽误!迅速行动起来。

他先是用最快的速度,将祠堂内所有能点亮的油灯全部点燃!昏黄摇曳的火光再次亮起,驱散着角落的黑暗,也散发出那熟悉的、带着腥甜焦糊味的人傀膏气息。这气味在此刻,不再是昨夜的安慰,更像是一种沉重的负担——提醒着他这庇护的代价。

接着,他小心翼翼地将三根镇魂香在巨大的青铜香炉中重新插好,确保它们稳固笔直。暗红色的香身在昏黄灯火下,透着一股沉重而诡异的力量感。

当天际最后一丝灰白彻底被纯粹的黑暗取代,冰冷的、带着不祥气息的夜风开始灌入祠堂破洞时,张凡深吸一口气,抓起旁边早已备好、浸透了油脂的火把。

他没有犹豫,手臂奋力一挥!

呼——!

燃烧的火把划出一道橘红色的弧线,精准地投入了火塘中央那堆码放整齐的干柴之中!

轰!

干燥的柴草遇火即燃!橘红色的火焰如同苏醒的猛兽,猛地向上窜起!火舌贪婪地舔舐着空气,发出欢快而暴烈的噼啪爆响!熊熊火光瞬间冲天而起,将整个祠堂内部映照得一片通明!张凡的身影被拉长、扭曲,投在布满古老壁画和蛛网的墙壁上,如同一个在烈焰中舞蹈的鬼魅。

炽热的气浪扑面而来,驱散了夜晚的寒意,也带来了灼烧感。张凡站在跳跃的火光前,背对着祠堂那如同巨兽之口般狰狞的破洞门户。火光映照着他年轻却写满凝重的脸庞,映亮了他眼中那如同磐石般的坚定,也照亮了他眼底深处那无法完全掩饰的、源自灵魂的恐惧。

大伯和刘老实还没有回来。希望渺茫。

今夜,只有他一人。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的心防,试图将他拖入绝望的深渊。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感受到握着柴刀刀柄的手心渗出的冷汗。一股想要退缩、想要躲进祠堂最深处角落的冲动,如同野草般在心底滋生。

不!

一个声音在他心底炸响!如同惊雷,劈开了恐惧的迷雾!他想起了陈老根枯瘦却如山般压在他肩头的手,想起了那双浑浊眼睛里沉甸甸的托付和一丝渺茫的期盼。他想起了王猛最后那决绝的回眸和嘶吼:“照顾好队长!”

他想起了李石还躺在炕上,需要人照看。他想起了这死寂村庄里,那些躲在门后瑟瑟发抖的老弱妇孺……他不能退!退一步,就是万劫不复!就是辜负了所有的牺牲和托付!

一股滚烫的、混合着不甘、愤怒和对生存极致渴望的热流,猛地从丹田深处爆发!瞬间席卷全身!恐惧如同遇到了克星,被这股灼热的气血压制、驱散!

练!拼命练功!

时间就是生命!多提升一丝实力,就多一分在这恐怖大诡爪下存活的可能!多一分守住祠堂、守住这最后希望之火的可能!

张凡猛地盘膝坐下,就坐在那熊熊燃烧、散发着灼人热浪的火塘旁!他无视了背后那如同深渊巨口的破洞门户,无视了门外那死寂中潜藏的恐怖,更无视了身体因为紧张和恐惧而产生的僵硬!

他闭上双眼,心神瞬间沉入体内!

《基础气血搬运法》的路线图清晰地浮现在脑海。意念如同最精密的引线,疯狂地催动着丹田内那团因为情绪激荡而变得异常活跃灼热的气血!

轰!

气血如同被点燃的岩浆,以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态奔腾起来!不再是小溪潺潺,而是如同决堤的洪流,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狠狠冲刷向全身的皮膜!

剧痛!远超以往的剧痛!如同无数把烧红的钢刷,在狠狠刮擦着每一寸皮肤下的血肉!汗水瞬间如同泉涌般从每一个毛孔中喷薄而出,又在靠近火塘的高温下迅速蒸发,在他身体周围形成一层淡淡的白色雾气!

但他死死咬紧牙关,牙龈因为过度用力而渗出血丝!额头上青筋暴起,如同蠕动的蚯蚓!身体因为剧痛而微微颤抖,却如同扎根大地的磐石,纹丝不动!

运转!再运转!意念死死引导着狂暴的气血,一遍遍冲击着皮膜的极限!

皮膜在狂暴的气血冲刷下,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的嗡鸣!古铜色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滚烫、赤红!仿佛要燃烧起来!

每一次冲击,都带来撕裂般的痛苦!每一次运转,都消耗着巨大的精神!但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如同烙印般深刻:

变强!活下去!守住!祠堂内,火光熊熊,映照着少年那因痛苦而扭曲、却写满不屈和疯狂的脸庞。祠堂外,黑暗如墨,死寂无声,仿佛在酝酿着更加恐怖的暴风雨。

镇魂香在香炉中静静矗立,暗红色的香身在火光下闪烁着幽光。时间,在无声的对抗和疯狂的修炼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夜,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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