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坤回到村子后,心里头总想着玉叶说过明天她就要回厂去了。不过她没说清是在哪里搭车,北岩镇和文岗镇可都有往天海省的班车。想来想去,两人能相识也是缘分,特别是这几天互相相处,都觉得彼此挺投缘的。这么下去,日后成了夫妻也有可能。看着心上人要走了,他哪能不有些表示呢?怎么说都得去车站送送她,好让她知道自己心里头的意思。
于是,他拿出手机给玉叶发了个信息,问她是去哪儿坐车,几点到车站。
谭玉叶刚吃完饭回家,正在房间拆着小礼品时,就收到了明坤的信息。她没着急回复,先把包装打开,放在桌上看。那是一块长方形状的水晶,晶莹透明,里边有一个浅蓝色的“心”形图案,下边还有四个字:“一生平安”。这礼物虽不起眼,但足以表明他的心意了。现在,她在心里已把赵明坤喊作明坤哥了。看了好久,她拿起手机回复了信息:“明早坐北岩的班车走,下午一点发车。你的礼物我很喜欢,谢谢。”
赵明坤收到短信正想着怎么回复,突然赵远山怒气冲冲地闯进屋:“你爹在家不?有事找他。”
“还在狮冲山下忙着犁田呢。啥子事啊?”明坤问道。
“唉呀,那个赵明祥不是个东西,偷偷卖了咱们队的一片山,赚的钱也没交给集体。我和他争论了半天,但他就是不愿意,还说什么谁卖归谁,天经地义。”赵远山抱怨道。
听罢,明坤才知事情经过。赵明祥表面上老实巴交,却敢私自干这种事。“爸回来估计得等到晚上了。”明坤说道。
远山无奈只好离去。他走后,明坤又翻看了玉叶的短信,高兴坏了。决定明天除了送别还要准备点吃食带给她。想了想便把家里的土鸡蛋拿出来煮了十个。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嘛。
第二天一早,他就骑着摩托车赶到了北岩汽车站。不多久,谭玉叶拎着个蓝布箱子来了。他迎上去,“我帮你拿吧。”
玉叶穿得很鲜亮,周围的人都看着她,脸不由得红了起来。“还是我自己拿着吧。”她推脱。
明坤不管那么多,一把抢过箱子走进了候车厅。午时分,大厅里已是人挤人了。赵明坤掏出提前煮好的蛋和一瓶橙汁递给她:“一点小玩意,希望你能喜欢。”
玉叶接过,柔声答谢:“明坤哥,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呢?”
“只要你开心我就满意啦。”明坤笑了笑,又说,“买票了吗?我去给你买!”
说完跑去买了从北岩直达陆东市马安镇的票递给她。玉叶接过后,笑着逗他:“明坤哥,你对我这样好,不怕我在外面嫁了吗?”
这句话让赵明坤愣住了,心中泛起不安。但见她那认真的眼神,他忙说:“只是开玩笑而已吧。等过去了一定会来找你的。”
“到时候一定会!”玉叶边回答边塞给他一百八十元买车费。他连忙摇头:“咱们都算是朋友了,这点小意思算什么。真用不着这么客气!”
最后他只好收下了钱。目送玉叶上了去天海省的班车后,想起还没对她说些祝福的话,赶紧发条“一路顺风”的短信。
谭玉叶自打上了长途车,心里便默默接纳了赵明坤的感情。只愿他快点过来找她。
至于村上的那桩纠纷,在村民们的热议中愈发激烈。毕竟大家都对赵明祥的行为不满,尤其是组长赵远山感到很为难。
这个赵明祥快六十岁了,精神健旺。以前做过庙会理事,会风水、相面、念经等老一套本事。这次趁乱把村组的一块林地给卖掉了,并且一分钱都不愿上交。
村民们听说了这件事,当晚纷纷聚集到远山家里开讨论会。结果却是闹哄一场。最后只得上报村干部来处理。但大家都知道,解决这种事情并不容易,尤其是像赵明祥这样难对付的人……
会议结束,赵远山看着散去的人群心想:或许这就是村庄生活的常态吧……
时间如流水般匆匆逝去,你不抓紧它,它便会毫不留情地悄悄溜走。然而,在这广袤的乡村土地上,谁能真正留住这似水的时光呢?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了赵家破旧的小屋。赵明坤坐在自家老式的木桌旁,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笔记本电脑,脑海里却浮现出在城市工厂里的场景。杜经理的话语似乎还响彻耳边——“明坤啊,赶紧回来吧。”掐指一算,他已经离开那片繁忙的城市快一个月了,心中隐隐感到归期临近。再过三四天,又要与这片熟悉的田土、与亲人间再次分离。想到这些,他心里五味杂陈。
更让他忧心的是家里的庄稼地,二十亩田对年逾古稀的老父亲来说实在是沉重之极。通过日常相处中的观察,赵明坤明显感觉到,随着时间的推移,爸爸身体日渐衰弱,不仅白发多了起来,就连行走都有点蹒跚。即便如此,生活的重担依旧紧紧压在这位老人身上!虽然自己已是大学生,还在大城市打拼了好几年,总算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可惜并未给家中带来多少实质性的帮助,唯一值得自豪的是前段时间把老屋的地坪铺上了结实的水泥路。
他的小妹现在正读高二,为了备战高考,大多数时间都在县城的寄宿学校埋头苦读。通常每个月回家一趟,上周听说哥哥回乡探望,她也特地请假回来团圆,可待了不过两天就匆匆离开了。毕竟高中三年是学业最为艰苦的时期,身为过来人的他非常理解妹妹的压力所在。本想着能够在学业上给予更多支持,却由于工作忙碌未能兑现。
前阵子的一个晚上,吃过饭后路过她的房间时注意到,她正费力地翻动着厚重的英语字典。突然间,一个念头闪现:“要是能给她买个学习机就好了。”这样一来可以减轻不少查阅负担,还能有效提高复习效率。现如今许多富裕人家都配备了这类高科技产品,可自己的家庭经济条件有限,根本没想过这样的奢侈品会进入妹妹的书包。直到现在才恍然大悟,为何这两年从未听她提过此事。
其实赵冬苓自从转入县重点高中以来,一直梦想拥有一台属于自己的学习辅助设备,只是碍于价格昂贵,始终未曾向任何人透露心愿。一台普通的学习机至少需要七八百元,对普通农村家庭而言,这无疑是个天文数字。尽管从镇上的第二中学转到县级示范高中已经足够令人羡慕不已,但她深知,爸爸妈妈为此已倾尽全力。既然如此,再多奢求恐怕就是一种苛责。于是乎只能依靠传统的教材和参考资料坚持到底,将购买电子工具的想法深深藏于心底。
得知了妹妹内心深处那份渴望之后,赵明坤感到十分愧疚,过去鲜少关注其学术进展。如今发现这个问题的存在便决心弥补过往的疏忽。决定前往县城选购一款适合高中生使用的品牌学习机作为补偿。
他从床底拉出旧皮箱,从中拿出皱巴巴的钱夹清点了下存款,里面还剩下一千七百余元,加上最近刚打到账上半月薪金大约一千左右。合计起来差不多有接近三千元左右可供支配。合上笔记本电源开关,铺开一张草纸盘算如何分配手头这笔资金…
早饭过后,怀着满满希望踏上进城班车之旅。首先来到自助取款点取出公司发放薪资,然后直奔电子产品商城与商家讨价还价一番最终以六百三十元成交拿下了售价标为七百五十的产品。带着这份意外惊喜朝目标校址走去,沿途思绪万千幻想着即将发生的那一幕喜悦场面。
兄妹二人相约在校门外附近一处凉亭中相见。当看到意料之外出现的哥哥及其手中握着梦寐以求礼物时,原本沉默寡言的女孩脸上绽开了久违的笑容。“我早就想要个学习机了…”言语间洋溢着激动与感激。这一刻仿佛所有辛劳疲惫都瞬间消散无形中化作乌有…
办完事后赵明坤并未立即赶往住处而是选择留在书店消磨余下的午后时光,计划等到日落黄昏之时再踏返程之路。
且说赵勇老两口子今年种了二十亩地,吃完早饭就扛着除草剂往刚狗田去了。得赶在插秧前把田里的杂草除掉,翻上一遍土,这样插秧时就省心多了。虽说夫妻俩都在田里忙活,可今天赵勇总觉得心里发慌,不知怎的就觉得心神不宁,跟妻子说:“这两天我老觉得右眼皮跳得厉害,也不知是咋回事。” 陈欢欢前天夜里也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走入了一片火海,四处烈焰冲天,眼看要把她吞没时才猛然惊醒。听了丈夫这么一说,陈欢欢便把自己两天前做的恶梦也跟丈夫讲了讲。正讲到紧要处,只见朱一梅气喘吁吁地从村头小路上跑过来,喊道:“赵勇!不好啦,你家房子走水啦,快回去吧,赶紧的!” 听了这话,两口子吓得连忙放下手头活计,来不及洗腿上的泥巴就匆匆朝家里跑去。
赵勇穿过村子时,远远看见自家房顶黑烟直冒,心中叫了一声“坏了!”撒开步子飞奔回去……
常言道:是福躲不掉,是祸逃不过。原本早上一切还安好,谁能料到转瞬间大火腾起。这灾源自屋旁那一堆燃烧的杂草。前几天赵明坤修缮了自家的院落,在院边堆了不少杂物、干草与木屑等,连日暴晒让这些易燃物很快干燥。陈欢欢将其归集一处点燃,但烧了一整天还未熄尽。谁知那天早晨突然起了大风,将残余的火星吹到了屋顶,稻草迅速引燃,在狂风的助力下仅十来分钟功夫整座房子就被笼罩在熊熊大火中。八十年代盖的房子多半都是砖木结构,再加上二楼堆放了很多干稻草,于是酿成了无法挽救的大祸。
火起之初村里人谁都没注意到,等到察觉已是满屋浓烟滚滚之时,众人急忙拎盆拿桶前来灭火。这几年乡里通上了自来水,昔日取水用的老井早就弃置不用;加之新修公路改了沟渠布局,如今想从家门口接些清水谈何容易?妇女们提来的水还没装满一盆便已所剩无几。此时正值壮年的汉子只有赵远山和赵跃进两个留在现场指挥扑救工作,赵跃进带着几位村民奔赴村西的水塘取水支援,而刘远山则负责在现场指挥灭火,并吩咐朱一梅赶快前往田间寻找赵勇回来救援。全村上下闻讯皆被动员了起来,孩子们争先恐后跑来看稀奇,老弱妇孺则尽力相助。
待赵勇赶回家中时,只见屋内已被烧得七零八落。望着曾经温馨的小窝如今一片废墟模样,这位朴实汉子竟抄起一截枯枝欲往屋里闯去试图挽救些什么,幸亏旁边几个小伙子眼疾手快拦下了他。“大哥您别冲动呀,这会儿火势太大根本冲不进去啊!”村民们渐渐意识到单凭手中这几桶水实难挽大厦之倾覆,只好眼睁睁看着刘家房屋最终化为灰烬。陈欢欢瘫倒在地捶胸顿足号啕大哭起来,在众位姐妹的劝解下方才安静些许……
人生无常,灾难来临总是猝不及防令人无可奈何。
等到下午晚些时候,赵明坤自文岗市务工返回家中得知此不幸消息时亦是一愣再愣不愿相信,直至亲眼目睹残垣断壁方才如梦初醒般痛哭流涕。然而毕竟是受过良好教育之人,很快他就恢复了理智——当务之急是如何解决眼前难题重建家园而不是无谓伤悲。
他找到寄宿于二叔家中的双亲劝慰道:“咱家老宅本就是老旧建筑,即便不出意外早晚也该重建。何况此次失火正好给了重新设计规划的机会……” 赵勇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可是现在家里连半分存款都掏不出来,如何重建呐?” “实在没办法可以考虑向亲朋好友借款嘛,三万元差不多就够了。”细明思索片刻给出了建议。“你觉得三万元借来就那么简单吗?”陈欢欢哽咽道。“如今这个数目虽不少但应该能凑齐的。”赵勇坚定地回答。
为了节省开支缩短工期,次日清晨天蒙蒙亮三人就开始着手收拾残骸准备重建工程。至于尚在读书的小妹赵冬苓,则未将此事告之以免影响学业。
这世界事事难料,有人遭遇不幸,偏偏就会有另一个人迎来转机——此刻正在忙着整理庭院瓦砾的赵明坤或许并未料想到昔日同窗好友朱鹏举已幸运地加入了一家物流公司,开启了全新生活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