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宋夔是去临江县办案。
从京城到临江县走水路只需要两日，可若要绕路来泸州县，那么路程又要多两日。
宋夔说，是顺路过来看看。
向来忙的脚不沾地的人，却愿意多走两日的路程，顺路过来看看顾轻舟。
顾轻舟哪里不知道宋夔的意思，宋夔这次来，肯定是为了铁器。
不过无论宋夔出于什么目的，他都挺高兴瞧见宋夔的。
他笑着带让福贵和福荣先安置好带来的人，又亲自领着宋夔去了铁匠铺子里。
“普通的炉火不够滚烫，用这些炉火提炼的铁，纯度太低，杂质太多！”顾轻舟拍了拍自己制成的大型鼓风机，“但是，炉火可以凭借鼓风机变得更热，再把铁矿石破碎，让炉火接触的地方更多，提出来的铁，自然会少很多杂质！”
“还有，石灰石也是个好东西……”
顾轻舟拿起铁矿石放在宋夔的身前，一一的说起了锻造的原理和技术。
只是有些术语放在古代，宋夔未必听的懂，顾轻舟还琢磨了许久，用最简单的语言说着最复杂的工艺。
他丝毫没有藏私。
顾轻舟说的认真，饶是对锻造技术没什么兴趣的宋夔也听的津津有味。
宋夔听了许久后，才开口，“所以，你打算自己做生意？”
顾轻舟点了点头，试探着问，“你觉得可行吗？”
顾轻舟毕竟不是本地人，他只是有这么一个想法，如今想去冒险。
顾轻舟想，宋夔年纪轻轻能做到锦衣卫指挥使的官职，不止是因为宋夔的身份，还因为宋夔有过人的能力和缜密的思维。
顾轻舟很想听听宋夔的想法。
此时，顾轻舟紧张的看着宋夔，彷佛是一个孩子在等待亲人的肯定。
宋夔无奈的笑了笑。
这些年，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依赖自己。
若是顾轻舟问他，要怎么快速让一个人毙命，宋夔还真的能教顾轻舟一些简单的拳脚功夫，甚至送给他一些防身的毒药。
可是，顾轻舟却问他做生意的事情。
宋夔还真没研究过。
顾轻舟的眼神清澈，带了几分真诚。
宋夔认真的想了想，又瞧着铁匠铺子里的东西，才开口，“可行。”
“不过……”
顾轻舟还未来得及高兴，笑容都还未展露出来，就听见宋夔说了“不过”。
他立即紧张的看向宋夔。
“你说的这些东西，还得交给其他有商籍的人来做！”宋夔抬起手，曲起食指敲了敲鼓风机，“你别忘了 ，你是读书人，往后是要走仕途的。”
顾轻舟想要做生意，无非是想赚读书用的银子。
只是，若是赚的银子太多，那么便会和商人纠缠不清，多少会影响顾轻舟的未来。
宋夔是在提醒顾轻舟，这生意可以做，但是却要让其他人出面，顾轻舟在背后甚至暗处便行。
读书人大多清高，总说金钱是粪土。
顾轻舟还是要避免影响名声。
顾轻舟惊讶的看向宋夔，他确实没想过这些。
不过，最让顾轻舟不解的是，宋夔对铁器似乎没有他预料的那么有兴趣。
那宋夔为什么还特意走这一趟？
是为了五十矢连弩吗？
“你如今已经十六，早该跟着先生念书了！”宋夔又说，“我特意为你寻来的帖子，你怎么还不用？”
这下，顾轻舟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
原来不是为了五十矢连弩，而是为了他的学业。
他确实想着要去拜师，不能空手而去，至少要送点像样的东西。
可是，想买好东西，需要不少的银子。
顾轻舟目前缺银子的很，他得想办法先赚钱。
“我知你想什么，你出来的匆忙手里紧。”宋夔继续说，“梁大儒学问很好，学识渊博，他为人正直不会在乎束脩多少，你只要照着同窗们给的束脩给就好了！”
“不用想着送什么贵重的东西给梁大儒。”
顾轻舟暗暗叹息。
宋夔其实瞧着也就十八十九岁左右，可是很多事情却比他想的更周全。
宋夔知道他手头紧，所以才会让陆永春给他想法子弄银子。
宋夔也知读书人心气高，从头到尾都没提张家的事。
十六岁在大燕朝确实不算小了。
顾定文在这个年纪已经成亲半年。
顾轻舟如今只是刚粗略的看完四书，要通读五经，还需要一段日子。
他对外还说要为祖母守孝两年。
等他正式下场的时候，怕是都十八了。
大燕朝的文臣们有不少是神童，比如内阁的几位大学士里，便有十二岁的秀才，十五岁的举人，十七岁的进士，甚至连他身边的赵元和房慎之都已经是秀才了。
宋夔会提醒顾轻舟，无非是希望顾轻舟早点走上仕途。
打铁还需自身硬。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往后顾轻舟想要做什么决定，一旦手里有了权力，那么也就等于有了话语权。
内宅的那点肮脏小事，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会彻底的烟消云散，毫无威胁力。
不过，顾轻舟没有告诉宋夔，他前世不止是重点大学的高材生，还在空闲的时间跟着不少非遗匠人们学习手艺。
他写的那些论文，也拿了不少的奖。
只是这些话，他没办法说。
他的存在，已经是有些让人匪夷所思了。
顾轻舟只能谦虚的说，“多谢宋大人教诲！”
“我定好好念书，不负大人的期待！”
宋夔利落的转身，“那我就等你好消息！”
“没准，我真能亲眼看见梁先生再教出一个状元郎呢！”
顾轻舟倒是有几分信心，他看向宋夔，“那你等着，我一定让你看见！”
宋夔打趣道，“那你的字？”
顾轻舟：“……”
他又没写过毛笔字，哪能一下就适应？
他的字虽差，可画技却不错呀。
顾轻舟轻声的咳嗽了几声，才问宋夔，“宋大人，你吃过了吗？”
宋夔好奇的问，“怎么？”
顾轻舟笑，“那你来的巧，我今儿亲自下厨给你做火锅吃？”
宋夔并不是个贪图食欲的人，可顾轻舟给他带来太多惊喜，以至于宋夔都好奇，这所谓的火锅到底是什么东西。
当今陛下和太子都惜才，宋夔在他们身边长大，自然会被影响。
起初，他对顾轻舟也只是惜才。
可随着知道顾家的事，还有顾轻舟对他在信函里写的东西，他对顾轻舟的看法就改变了。
宋夔向来是个谨慎的人。
想要他性命的人太多了。
衣食住行宋夔样样都很仔细。
可此时顾轻舟邀他一起用膳。
宋夔在看见顾轻舟的笑容后就下了决定，回答，“好呀！”
“那我就见识下，什么是火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