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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一、梨花吹雪

三月初三的御苑,千树梨花织就香雪海。曲水流觞的宴席上,朱红廊柱缠绕着雪白花瓣,青玉案几落满碎玉琼瑶,却不及一道身影惊破春光。寇谨踏过梨花铺就的小径而来,月白蟒袍上银丝绣着腾云瑞兽,广袖翻飞时竟似雪浪翻涌,腰间玉带扣着嘉宁相赠的鎏金铃,随着步伐轻响,惊起枝头栖雀。

阳光穿透花枝的缝隙,在他身上洒下斑驳光影。众人屏息望去,只见他肤色冷白如月下寒玉,偏生眼尾泛着淡淡绯色,似雪地里初绽的红梅。眉尾那道旧疤在光影中若隐若现,当他抬眸扫视宴席时,长睫投下的阴影扫过鼻梁,将本就深邃的轮廓衬得愈发勾魂夺魄。薄唇不点而朱,唇角微扬时似含三分笑意,又藏七分凛冽,恰似梨花蕊中暗藏的朱砂,美得惊心动魄。

“那便是镇北将军?” 席间贵女们交头接耳,手中团扇半掩面,目光却黏在那道身影上挪不开。丞相府千金捏着帕子的手微微发颤,见他走过时广袖带起一阵梨花香风,不觉红了耳根;御史家的小姐将茶盏送到唇边,却因看得入神,茶渍染湿了衣襟也浑然未觉。

寇谨行至溪边石案前,自有侍女捧上紫毫。他抬手接过时,腕骨清瘦如竹,袖口滑落处露出半截冷白的手腕,青筋在皮肤下蜿蜒,恰似工笔画中勾勒的墨线。笔尖蘸墨的刹那,众人只见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一转,狼毫便如游龙入海,在宣纸上落下 “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 七个大字。字迹凌厉如霜刃出鞘,墨香混着梨花香四散开来,惊得满座哗然。

“好字!” 不知谁率先赞叹出声,紧接着席间便是此起彼伏的喝彩。嘉宁倚着鎏金椅背,凤眸半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青瓷杯沿——那杯壁上还留着寇谨浅淡的唇印,绯色与釉面的青交叠,恰似她绣在他蟒袍暗格里的并蒂莲纹样。昨夜她亲手为他熨烫衣衫,特意在衣襟处缝上机关暗线,此刻见他风姿卓然立于花下,忽觉满心苦涩与甜蜜交织。

“将军今日,倒是比梨花还艳。” 她喃喃自语,杯中酒倒映着对岸身影,晃碎了满池春光。周遭女眷频频侧目,她却只是仰头饮尽杯中物,任由辛辣灼烧喉间。远处寇谨似有所觉,抬眼望来,眉尾旧疤在阳光下微微发亮,惊得她险些捏碎杯盏——原来这世间最锋利的刀,不是他腰间长剑,而是他眼角眉梢不经意间流露的风情。

二、玉笛生春

酒过三巡,嘉宁抬手示意,鎏金护甲划过烛光,映得她眸中波光流转。宫人捧来玉笛的刹那,她亲自起身接过,指尖抚过笛身缠枝梨花的刻痕,那里还留着经年摩挲的温润凹陷,如同她藏在心底的执念。“寇郎,许久未听你吹笛了。” 她缓步至他身侧,广袖扫过案几,带起一缕龙涎香,“今日梨花正好,不若为我吹一曲?”

寇谨垂眸望着那支玉笛,“春深” 二字在烛光下泛着微光,刺痛他的眼。记忆如潮水涌来——成钰刻字时专注的眉眼,以及嘉宁当年躲在帐后偷听的身影。喉结滚动间,他伸手去接笛子,指尖却在触到笛尾的瞬间,与嘉宁的手指轻轻相触。公主的手比笛子更凉,却在碰到他的刹那骤然收紧,似要将这短暂的温度永远攥在掌心。

笛声起时,《落梅风》的调子裹着梨花香漫开。寇谨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薄唇贴着笛孔,随着曲调起伏,泛着水光的唇角若隐若现。嘉宁跪坐在软垫上,双手交叠在膝头,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裙裾。初时笛声清越,他眉峰微蹙,像极了雪夜中执剑而立的模样;待曲调转柔,他低垂的眼睫上仿佛凝了霜,连呼吸都变得绵长而克制。

“这调子,比北境的风雪还凉。” 嘉宁喃喃自语,杯中酒晃出涟漪,倒映着他侧脸的轮廓。三年前在军帐外,她也是这般听着笛声,隔着牛皮帐篷,数着他吹奏时停顿的次数。此刻她望着他耳尖泛起的薄红,那是动情时才有的绯色,心下忽而一紧,指尖的力道将杯沿掐出白痕。

曲至高潮,寇谨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笛声中裹挟的杀伐之气惊得梨花纷纷坠落,有几片落在他肩头,衬得月白蟒袍愈发清冷。嘉宁突然想起初见那日,他眉尾溅血的模样,与此刻吹奏时的温柔竟如此相似——都是让人甘愿沉沦的锋芒。

余音散尽,寇谨将笛子轻轻放在案上,金属笛身与青玉案相撞,发出清越的声响。嘉宁却已移至他身侧,发丝扫过他手背,“你可知这笛子,我日日以龙涎香暖着,夜里就放在枕边……” 她的声音带着醉意的沙哑,指尖抚过他手背凸起的青筋,“就盼着有朝一日,你能再为我吹奏。”

寇谨猛地抽回手,耳尖的红蔓延至脖颈,“公主厚爱,臣…… 愧不敢当。” 他别过脸不去看她泛红的眼眶,却听见她轻笑出声,带着苦涩的颤音:“你瞧,连笛声都比你坦诚。” 她拾起案上的笛子,将冰凉的笛身贴在自己心口,“这曲子里藏着多少心事,只有我听得懂。”

三、金屋藏玉

暮色如墨浸染梨枝时,嘉宁牵着寇谨的广袖踏入凝碧轩,檐角铜铃在晚风里轻晃,惊落满阶碎玉般的梨花。他月白蟒袍上的银丝蟒纹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广袖垂落处露出腕间清瘦的骨节,被廊下灯笼映得近乎透明。偏头时,眉尾那道旧疤随着睫毛的颤动若隐若现,像雪夜里一道未愈的残阳,为他本就惊心动魄的面容添了几分致命的诱惑。

嘉宁屏退宫人,指尖在他玉带扣上悬了悬,终究轻轻解开。蟒袍滑至肩头的瞬间,她望着他锁骨处狰狞的旧创,喉间泛起酸涩——那是她拼了命才从鬼门关抢回的人。”这里的伤,还疼吗?”她俯身时,发间金步摇垂落的珍珠擦过他下颌,龙涎香混着他身上淡淡的药味,在狭小的空间里缠绵交织。

寇谨却在她指尖触到伤口时,反手扣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薄茧,温度却低得惊人。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照亮他冷白如瓷的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殿下,夜深了,臣该回去了。”

嘉宁猛地抬头,望着他泛着水光的薄唇,想起方才宴席上这双唇贴着玉笛的模样。”是不敢留下,还是不愿留下?”她指尖颤抖着抚上他眉尾的旧疤,那里的皮肤被她触碰后泛起淡淡的红,像春雪初融时的一抹绯色,”我为你跪过养心殿的青砖,喝过毒酒,挨过箭伤……”她的声音哽咽,”成钰能给你的,我都能给;她不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为什么就不肯回头看看我?”

寇谨垂眸望着她泛红的眼眶,喉结剧烈滚动。暮色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和锋利的下颌线,清冷得如同雪山上的孤月。”殿下,”他轻叹一声,声音温柔却带着刀刃般的决绝,缓缓拂开她的手,”臣心里早已有人。她或许不如你尊贵,不如你富有,可她是我的命。”

嘉宁的泪珠砸在他手背,滚烫的温度惊得他指尖微蜷。她却突然挺直脊背,抬手擦掉眼泪,凤眸重新泛起倔强的光。发间金步摇随着动作轻晃,在暮色中划出细碎的光:”那便让她来。”她扯下腕间的鎏金镯,重重拍在案上,镯子与青玉相撞发出清越声响,”我嘉宁想要的东西,还从没得不到过。三日后的赏春宴,我要她站在这千树梨花下,与我一争高下。”

四、雪影自惭

暮色彻底吞噬最后一缕天光时,成钰蜷缩在御苑墙外的老槐树下。粗布素衣洗得泛白,肩头补丁处的针脚被风掀起,像她破碎又倔强的心事。发间干枯的梨花簌簌掉落碎屑,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墙头透出的暖黄灯火,那里飘来的每一丝笛音,都绞得她心口生疼。

笛声婉转间,记忆突然翻涌。她想起初见时,寇谨银甲染血立于城头,眉尾旧疤与飞溅的血珠相映,美得惊心动魄;想起雪牢里他苍白的脸,睫毛上凝着霜花,却依旧用温柔目光望向她;更想起那日镜中,他素衣染血、唇点胭脂的模样,艳得令人窒息,却又脆弱得让人心碎。那样耀眼的存在,如今却在墙内与华服公主觥筹交错,而她只能隔着斑驳的宫墙,像个偷望月亮的蝼蚁。

“成钰,你拿什么与他并肩?” 她自嘲地笑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粗粝的树皮磨得指尖发疼,却不及心口万分之一。想起自己为翻案奔波时的狼狈,衣裳上洗不净的泥污,还有箭伤发作时佝偻的脊背。而墙内的嘉宁,永远华服加身,凤目含情,与身着蟒袍玉带的寇谨站在一起,分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一片雪花轻盈地落在她手背,瞬间融化成水珠。她望着那点水痕,恍惚又看见寇谨眼尾泛着绯色的模样,那是连寒冬都无法冷却的炽热。他本该站在朝堂之上,受万人敬仰;本该骑着白马,踏碎北境的风雪;而不是因为她,深陷阴谋泥潭,被人羞辱摆弄。

转身的刹那,墙内突然传来嘉宁清脆的笑声,如碎玉坠地。成钰的脚步猛地顿住,月光将她单薄的影子拉长,与斑驳的树影重叠,显得愈发渺小。她抱紧双臂,在寒风中瑟缩着离开,发间枯梨被风吹落,滚进墙根的积雪里,无人问津,正如她那卑微又无望的心事。

五、玉阶生寒

御苑玉阶的积雪泛着冷冽的光,成钰混在送炭的小厮队伍里,粗布短打的肩头被竹筐勒出红痕。她攥着半筐炭躲在梨树后,目光却死死盯着远处那道月白身影——寇谨立在晨光里,广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勾勒出劲瘦腰肢,眉尾旧疤在朝阳下若隐若现,苍白的唇瓣微微抿起,竟比枝头新绽的梨花还要清绝动人。

“将军!” 嘉宁的声音如黄莺出谷,她踩着绣鞋疾步奔来,鬓边金步摇叮当作响。手中鎏金暖炉还冒着袅袅白雾,她踮脚时,袖口滑落露出腕间狰狞的旧疤——正是当年为救寇谨留下的伤痕。“春寒透骨,仔细冻着。” 她的指尖确实冻得通红,却先将暖炉贴在寇谨掌心,“昨夜我守着炭炉添了三回松子,特意让内务府筛去了烟大的炭块。”

寇谨垂眸看着暖炉,耳尖突然泛起薄红。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嘉宁的披风系带是自己亲手所绣的并蒂莲纹样,金线在阳光下泛着温柔的光。当嘉宁的指尖不经意擦过他手背,替他拂去袖口雪粒时,他甚至能闻到她发间混着龙脑香的梨花香,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竹筐坠地的声响。寇谨猛地抬头,正对上成钰仓皇失措的眼神。她素衣染着炭灰,鬓角碎发凌乱,却比任何时候都让他心疼。可还未等他挪动脚步,手腕已被嘉宁紧紧握住。公主指尖的温度透过袖口传来,带着不容抗拒的暖意:“将军,你瞧这梨花,” 她指着枝头欲放的花苞,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我让人在树下埋了陈年花酿,等开得最盛时,咱们……”

寇谨喉结滚动,目光却始终追随着成钰消失的方向。他感受到嘉宁小心翼翼的触碰——她正用帕子轻轻擦去他肩头不知何时沾上的雪水,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这份藏在强势下的温柔,竟让他一时不知如何招架。

六、尾声

假山后的成钰望着梨树下的两人,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看见嘉宁踮脚为寇谨整理领口,指尖掠过他唇畔时,寇谨耳尖泛红却没有躲开;看见公主将暖炉往他怀里又塞了塞,生怕热气散了;更看见那道狰狞的旧疤随着嘉宁的动作若隐若现,像一道无声的控诉。

“是我自私了。” 她望着自己粗糙的双手,想起嘉宁为救寇谨以血书诏,想起公主深夜试药时布满针眼的手臂。而自己呢?只会怀疑,只会逃避,甚至连一句信任的话都吝啬给予。风卷起她鬓边干枯的梨花,碎瓣落在肩头,她忽然觉得这花可笑至极——明明早已没了生机,还妄想与枝头新绽的娇蕊争艳。

远处,寇谨突然转头望向假山方向,眸中翻涌的情绪让成钰呼吸一滞。可她只是抱紧了怀中的炭筐,任由细碎的炭灰落在素衣上。玉山将倾的阴影下,这场关于爱与尊严的博弈,早已将所有人卷入其中,而她不过是最卑微的局中人,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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