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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墨蓝色的湖水死寂得如同一块巨大的玄冰,倒映着穹顶上垂落下来的嶙峋石笋,惨白的光线在水面破碎,又被深不见底的黑暗无声吞噬。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寒意和淡淡的血腥气,那是林风左臂伤口散发的味道,如同诱饵,刺激着黑暗中蠢蠢欲动的猎食者。

小夜小小的身躯蜷伏在冰冷的巨大石门前,银灰色的绒毛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黯淡。它伸出前爪,爪尖微微颤抖,带着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月白色光晕,轻轻触碰上石门中央那枚繁复玄奥的弯月符文。

嗡——!

就在爪尖触及符文的刹那,整座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白色古殿,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被惊醒,骤然发出低沉而悠远的嗡鸣!剧烈的震动从地面深处传来,石门乃至整个穹隆空间的石壁都开始簌簌颤抖,千年积累的尘灰如同细雪般纷纷扬扬地落下。那枚弯月符文接触点上,一点清冷的微芒骤然亮起,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漾开层层涟漪般的光纹,迅速向整个符文蔓延。

“坚持住,小夜!”林风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痛楚嘶哑。他就在小夜身后半步,左臂的衣袖早已被腐蚀得破烂不堪,裸露的小臂和前臂上,大片血肉呈现出一种可怕的紫黑色,边缘处还在丝丝缕缕地冒着微不可查的墨绿烟气。每一次心跳,都像是用烧红的烙铁在狠狠烫烙着那片区域,钻心刺骨的剧痛几乎要撕裂他的意志,视野阵阵发黑。但他布满冷汗的脸上,眼神却异常凶狠和决绝。没有丝毫犹豫,他用尚能活动的右手闪电般从怀里掏出一个温润的玉瓶,拇指用力顶开包裹着符纸的木塞,一股醇厚温和、带着大地生发之气的奇异芬芳瞬间弥漫开来——正是那半瓶珍贵的地脉乳!

“喝下去!”林风的声音不容置疑。他几乎是半跪下来,将玉瓶口小心地凑到小夜嘴边。那粘稠如脂的乳白色灵浆,裹挟着精纯磅礴的土、水双属性灵气,缓缓流入小夜微微张开的口中。

如同久旱逢甘霖!幼兽原本萎靡不振的气息,在灵浆入口的瞬间便是一振!原本黯淡无光的银灰色鳞片,仿佛被无形的光晕拂过,重新泛起一丝微弱却坚韧的生命光泽。小夜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细微、却饱含着不屈意志的低鸣,它额间那枚天生的、仿佛烙印般的月牙状印记,骤然爆发出远比之前引导时更为凝聚、更为纯粹的光芒!一道凝练如实质、清冽如寒泉的月白光华,从印记中心笔直射出,精准无比地注入符文凹槽的最深处!

轰隆隆——!!!

这一次的巨响,撼动了整个地下空间!沉重的石门仿佛被无形的巨手从内部狠狠推开,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岩石摩擦声,中央裂开了一道足有两丈宽的深邃缝隙!门内并非想象中的殿堂石室,而是汹涌澎湃、浓郁到近乎液态的、纯粹无比的月华洪流!这股精纯至极的太阴之力如同被压抑了万载的星河,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决堤般奔涌而出,瞬间淹没了石门前的区域,将林风、小夜和言默完全笼罩!

林风首当其冲。那浩荡的月华拂过他血肉模糊、毒纹翻腾的左臂伤口,奇迹发生了!那些如同活物般蠕动、试图向更深血肉侵蚀的墨绿毒纹,竟如同遇到了克星天敌,发出了细微却清晰的“滋滋”声,疯狂地退缩、凝结!深入骨髓、几乎要将他意识撕裂的剧痛,瞬间减轻了至少三成!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冷舒适感渗透进灼痛的伤口,仿佛在焦土上降下了甘霖。他忍不住发出一声舒畅的闷哼。

“哥哥,后面——!!”言默的嘶吼带着破音的尖啸,如同撕裂布帛,瞬间盖过了石门开启的轰鸣和月华奔涌的奇异嗡鸣!这声预警用尽了他残存的所有力气,带着一种濒临绝境的惊惶。

几乎就在那汹涌月华涌出、林风伤口得到短暂缓解的同一瞬间!七丈外,那面连接着迷宫通道、布满嶙峋怪石的岩壁,毫无征兆地轰然炸裂!无数碎石如同被巨力崩飞的炮弹,裹挟着凌厉的破空声向四面八方激射!烟尘碎石弥漫中,三道庞大狰狞的黑影带着令人窒息的凶煞之气,破壁而出!

三头石蚰蜒!

它们那覆盖着厚重暗褐色几丁质甲壳的身躯,比之前被林风等人合力击杀的那头似乎还要大上一圈!复眼在幽暗中闪烁着疯狂嗜血的暗红色光芒,六对镰刀般的步足刮擦着坚硬的岩面,发出刺耳至极的“锵锵”声,溅起连串刺目的火星!浓烈到令人作呕的土腥气混合着新鲜的血腥味,如同实质的浪潮,狠狠拍打在三人身上!显然,它们是被地脉乳散发的浓郁灵气和林风伤口不断逸散的新鲜血气彻底点燃了凶性,目标明确——直扑向背对着它们、正全身心引导月华沟通古殿符文的小夜!

其中一头体型最为粗壮、甲壳边缘隐隐泛着金属光泽的石蚰蜒速度最快!它粗短的颈部猛地一缩一伸,布满细密锯齿的巨大口器如同高压水枪般张开,一道粘稠无比、散发着强烈酸腐恶臭的土黄色酸液,如同离弦之箭,撕裂空气,带着致命的呼啸,直射向小夜那毫无防备、银灰色绒毛覆盖的柔弱后背!酸液所过之处,连弥漫的月华都被腐蚀出一缕青烟!

“休想——!!”言默目眦欲裂!他本就因内腑震伤和源力透支而苍白的脸上,此刻再无一丝血色,额角青筋暴凸。他甚至来不及调匀胸口翻腾欲呕的气血,完全是凭借着一股守护的本能,将体内仅存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银色源力,毫无保留地疯狂榨取出来!他双手猛地向前一推,双臂因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

嗡!

一道极其稀薄、边缘不断波动扭曲的淡银色光幕,瞬间在他和小夜身前不足三尺的地方强行撑开——正是他透支生命般维持的保护屏障!

嗤啦——!!!

刺耳的腐蚀声如同热油泼雪!那道威力惊人的土黄色酸液狠狠撞在摇摇欲坠的银色光幕上。光幕剧烈地凹陷、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原本就黯淡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变薄、消散!银色与土黄色的能量激烈地相互湮灭、侵蚀。巨大的冲击力透过光幕传来,言默如遭重锤猛击,身体剧烈一晃,“噗”地喷出一大口殷红的鲜血,点点血沫溅在身前冰冷的岩石地面上,触目惊心。他眼前阵阵发黑,双腿发软,全靠一股钢铁般的意志死死钉在原地,双手维持着前推的姿势,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捏得惨白,牙关紧咬,鲜血顺着嘴角不断淌下。

然而,另外两头石蚰蜒的攻击接踵而至!它们庞大的身躯借着同伴酸液掩护,如同两道贴地飞行的褐色闪电,瞬间跨越了最后几丈的距离!腥风扑面!那高高扬起的、宛如死神镰刀般的锋利前肢,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闪烁着致命的寒光,分别斩向林风的脖颈和言默因支撑护罩而门户洞开的头颅!死亡的阴影冰冷彻骨,瞬间将两人完全笼罩!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林风眼中,那因剧痛而布满的血丝瞬间被一种近乎野兽般的凶戾所取代!左臂的剧痛和麻木让它几乎无法发力,但他身体的反应快过了思考!千钧一发之际,他口中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腰身猛地一拧!右手早已在言默发出预警时便本能地按在了腰后!

“噌——!”

一道幽蓝如毒蛇信子般的寒光骤然出鞘!正是那柄浸染过鬼蜥剧毒的寒鳞匕!匕首在他手中化作一道刁钻致命的毒芒,不偏不倚,精准无比地迎向斩向自己脖颈的那只镰足!角度极其险恶,目标是镰足关节处的薄弱连接点!

同时,他脚下步伐以一种近乎自残的爆发力猛地一错,身体借着拧腰之力,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狠狠向言默所在的位置撞去!他竟是想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尤其是相对坚韧一些的右侧肩膀——去硬撼另一只斩向言默头颅的恐怖镰足!为这个失忆的、却一次次挡在他们身前的少年,争取那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一线生机!

就在这生死交错的瞬间,汹涌澎湃的月华如同温暖的母体羊水,紧紧包裹着小夜小小的身躯。那精纯的源力,正源源不断地透过额间的月痕,注入它近乎枯竭的本源。幼兽紧闭的双眼在眼皮下剧烈地颤动着,小小的身躯也在微微发抖,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负荷。它额间的月痕光芒越来越盛,银辉流转,仿佛一个微型的漩涡,正在艰难而执着地沟通着石门之后那片浩瀚的月华之海。在那片流淌着液态光明的深处,一声古老、悠远、带着无尽沧桑的叹息,仿佛穿透了厚重的石门,跨越了万载的时光长河,轻轻拂过它幼小而纯粹的灵魂。那叹息中,似乎包含着难以言喻的疲惫,又似乎……带着一丝微弱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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