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略特在医疗翼的日子过得平静而规律。庞弗雷夫人是位极其严厉但负责的监护人,严格执行着麦格教授的“绝对静养”命令。艾略特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或半梦半醒之间,生骨灵的药效让他的身体专注于骨骼的修复,无痛觉让他免于煎熬,却也让他对恢复进度一无所知。
哈利、罗恩和赫敏每天都会在下课后抽空来看他,带来课堂笔记和最新的八卦(主要是关于麦格教授对马尔福的惊天惩罚在全校引发的轩然大波)。西莫和迪安也来过几次,好奇地看着艾略特打着夹板的手臂和他过于平静的状态。
第三天下午,当艾略特从又一次药物睡眠中醒来时,发现校医院里多了一位访客。
阿不思·邓布利多教授正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他穿着那身缀满星星月亮的紫色长袍,长长的银色胡须垂在胸前,半月形眼镜后的湛蓝色眼睛温和地注视着艾略特,里面闪烁着睿智而探究的光芒。
“下午好,布莱克先生。”邓布利多的声音温和,像融化的蜂蜜,“希望我没有打扰你休息。”
“下午好,校长。”艾略特坐起身,靠在枕头上。阳光透过高窗,将他的银发染成淡金色。
“庞弗雷夫人告诉我,你的恢复情况很好,骨骼愈合得很快。”邓布利多微笑着说,目光扫过艾略特固定着的手臂,“年轻的生命力总是如此顽强。当然,还有波比精湛的医术。”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深邃,“我听说了飞行课上发生的事情。很惊险,也很……令人印象深刻。为了朋友挺身而出,这是格兰芬多最珍贵的品质之一。”
艾略特平静地回视着邓布利多探究的目光:“哈利是我的朋友。”
“是的,友谊。”邓布利多点点头,湛蓝的眼睛里似乎有光芒流转,“一种强大的力量。不过,麦格教授似乎对你……异于常人的反应,表达了强烈的担忧?”他问得很委婉,但艾略特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艾略特沉默了一下。他能感觉到邓布利多温和表象下那洞悉一切的敏锐。他轻轻抬起没受伤的右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放在枕边的山茶木魔杖光滑的杖身。“我……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校长。从出生起就是这样。”他没有隐瞒,声音平静地陈述着这个事实。
邓布利多的眼神没有丝毫惊讶,只有更深沉的探究和理解。“先天性无痛觉(CIP)。”他轻声说,仿佛在念诵一个古老的魔咒名字,“一种罕见而……充满挑战的天赋。它让你无畏,却也让你失去了身体最原始的预警。”他的目光落在艾略特额角那道粉色的新疤上,“就像这次,如果不是麦格教授和庞弗雷夫人及时阻止,你可能会在无知无觉中,对正在愈合的骨骼造成二次伤害。”
艾略特低下头,看着自己打着夹板的手臂。他能理解校长的话,但那种“危险”的感觉对他而言始终隔着一层。“我知道这很危险,校长。我会努力小心的。”他只能这样保证。
“小心是必要的,布莱克先生。”邓布利多的语气温和却带着力量,“但更重要的是理解。理解你自身的独特,理解它带来的便利与风险,并在两者之间找到平衡。”他顿了顿,湛蓝的眼睛透过镜片,仿佛要看进艾略特的灵魂深处,“麦格教授还提到……你在撞击马尔福先生时展现出的飞行技巧?以及……魔咒课上那令人惊叹的光芒?”
话题的转换让艾略特微微一愣。他点了点头:“我只是……知道该怎么做。魔咒的原理和施法要点,看一遍就明白了。飞行……好像天生就会。”他描述得很简单。
“天生的理解力……和亲和力。”邓布利多轻声说,眼神中闪烁着更加浓厚的兴趣,“非常强大的天赋,布莱克先生。强大到……足以引起一些不必要的关注。”他意有所指地停顿了一下,随即话锋再次一转,“说到光芒……弗立维教授对你魔咒中出现的月金蓝光芒和……山茶花幻影,可是赞不绝口,称之为‘梅林的恩赐’。能告诉我,那是什么感觉吗?”
艾略特回想了一下魔咒课上施展漂浮咒时的感觉。“很温暖,”他描述着,“像一股柔和的力量从魔杖里流淌出来,很自然地就做到了。那光芒……是魔力的一部分。至于那些小花……”他微微蹙眉,似乎也在思索,“它们好像……是跟着光芒一起出现的?我不太确定。”
“自然的流露……魔力的具象化……”邓布利多喃喃自语,眼神深邃。他忽然换了个话题,语气轻松了些:“听说奥利弗·伍德对你发出了非常……热情的邀请?”
想到伍德那狂热的样子,艾略特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是的,校长。他想让我当找球手。”
“啊,魁地奇。”邓布利多微笑道,半月形眼镜片上闪过一道光,“一项充满激情和风险的运动。你的飞行天赋毋庸置疑,布莱克先生。但请记住麦格教授的叮嘱。身体是根本,尤其是对你而言。”他站起身,长袍发出窸窣的声响,“好好休息,布莱克先生。霍格沃茨很高兴拥有你这样……独特而勇敢的学生。如果有什么需要,或者……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随时可以来找我。”
邓布利多离开后,艾略特靠在枕头上,望着天花板。校长的话语温和却充满深意,像是在引导他思考自身的天赋与局限。他能感觉到邓布利多对他“无痛觉”的重视,远超过对他飞行或魔咒天赋的兴趣。那是一种对“未知”和“潜在风险”的警惕。
傍晚时分,哈利和罗恩又来了,这次赫敏没来,据说在图书馆查资料。两人带来了一个爆炸性消息。
“你猜怎么着,艾略特?”罗恩压低声音,蓝色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马尔福被罚惨了!麦格教授扣了斯莱特林一百分!整整一百分!梅林啊!斯莱特林的宝石沙漏瞬间就见底了!现在公共休息室墙上挂着的学院杯积分沙漏,斯莱特林那边空得能跑老鼠!其他三个学院都满了!”
哈利也兴奋地补充:“还有禁闭!费尔奇说马尔福要给他擦整整一个月奖品陈列室的银器!不许用魔法!而且麦格教授说了,如果你留下任何后遗症,马尔福会被直接开除!”
“斯莱特林的人脸都绿了!”罗恩幸灾乐祸地说,“尤其是马尔福,听说他在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把高尔的巧克力蛙都砸了!活该!”
艾略特听着,山茶红的眼眸里没什么波澜。马尔福的惩罚对他而言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他更关心的是:“小小怎么样了?”
“哦!它好多了!”哈利立刻说,“庞弗雷夫人说它翅膀恢复得很快,精神也很好。下午秋·张还去看它了,给它带了小肉干。”提到秋·张,哈利的耳朵有点红。
罗恩挤眉弄眼:“哈利一直盯着人家看……”
“我没有!”哈利立刻反驳,脸也红了。
艾略特看着两个朋友斗嘴,嘴角微微上扬。就在这时,校医院的门被轻轻敲响。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是塞德里克·迪戈里。赫奇帕奇的级长脸上带着温和而关切的微笑,手里拿着一个用魔法保持新鲜的小花瓶,里面插着几支含苞待放、花瓣洁白如玉、边缘晕染着淡淡粉色的山茶花。
“嗨,打扰了。”塞德里克的声音温和有礼,“听说你受伤了,布莱克。希望你好些了。”他走进来,将小花瓶放在艾略特的床头柜上,“温室里摘的,觉得你会喜欢。山茶花,很衬你的名字。”他看向艾略特的眼神真诚而友善,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谢谢你,迪戈里学长。”艾略特看着那几支娇嫩的山茶花,花瓣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和他魔杖光芒中的幻影有些相似。山茶红的眼眸里露出一丝真心的笑意。
“叫我塞德里克就好。”塞德里克笑了笑,又和哈利、罗恩打了招呼,没有过多打扰,叮嘱艾略特好好休息后便离开了。
塞德里克刚走没多久,校医院的门又一次被推开。这一次,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西弗勒斯·斯内普教授如同裹挟着一团来自地窖的寒气,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他漆黑的袍子几乎融入阴影,蜡黄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锁定了病床上的艾略特。他无视了旁边瞬间僵直的哈利和罗恩,径直走到艾略特床边。
一股混合着陈年魔药材料、地下室霉味和某种冰冷压迫感的气息扑面而来。
“布莱克。”斯内普的声音如同耳语,冰冷丝滑,带着惯有的讥诮,“看来,格兰芬多的莽撞和……布莱克家特有的、不计后果的‘勇敢’,在你身上得到了完美的遗传。”他深黑色的眼睛锐利地扫过艾略特打着夹板的手臂和额角的疤痕,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为了救我们‘鼎鼎大名’的波特先生,不惜把自己摔成一堆需要庞弗雷夫人用生骨灵粘合的碎片?真是……感人肺腑的友谊。”
他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匕首,带着赤裸裸的恶意和讽刺。哈利的脸瞬间涨红,拳头紧握。罗恩气得浑身发抖。
艾略特山茶红的眼眸平静地迎向斯内普充满恶意的目光,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对方只是在陈述天气。这种彻底的、近乎漠视的平静,反而让斯内普眼中闪过一丝更加阴郁的怒火。
“不过,”斯内普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毒蛇的嘶嘶声,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般刺向艾略特,“我更好奇的是……你在撞击马尔福时,所展现出的那种……非人的反应速度和精准控制力。以及……你感觉不到疼痛的……特殊体质。”他向前微微倾身,带来更大的压迫感,“告诉我,布莱克先生,这种无视身体警告的‘天赋’……是否也让你在魔药课上,能毫无顾忌地进行一些……危险的尝试?或者……承受某些……超出常人极限的魔法反噬?”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嘲讽了!这是赤裸裸的试探和恶意揣测!他在暗示艾略特可能利用无痛觉进行危险的魔法实验!
哈利和罗恩倒抽一口冷气,愤怒几乎要冲破理智!
艾略特却依旧平静。他能感觉到斯内普话语里强烈的恶意和某种更深层次的探究。他微微歪了歪头,银色的马尾滑落肩头,声音清晰而淡然:“斯内普教授,我的反应只是不想看到朋友受伤。至于我的体质,它让我无法感知危险,所以我更需要谨慎,而不是去尝试危险的事情。”他回答得滴水不漏,眼神坦荡。
斯内普死死地盯着艾略特的眼睛,那双山茶红的眼眸清澈见底,没有任何闪躲或隐藏。他试图从中找到一丝慌乱、一丝伪装,却只看到一片纯粹的平静。这平静像一面无法穿透的墙,让斯内普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挫败。他薄薄的嘴唇抿得更紧,最终,发出一声冰冷的、带着浓浓讥讽的轻哼。
“谨慎?从你把自己摔成这样的结果看,你的‘谨慎’显然有待商榷。”他直起身,黑袍翻滚,“管好你那‘珍贵’的身体,布莱克。霍格沃茨不需要一个随时可能把自己弄碎掉的……瓷器。”他丢下这句恶毒的“祝福”,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滑出了校医院,留下满室的冰冷和压抑。
“这个老蝙蝠!”罗恩在斯内普走后,才敢愤怒地低吼出来。
“他太过分了!”哈利也气得脸色发白。
艾略特只是轻轻呼出一口气,拿起床头柜上塞德里克送来的山茶花,指尖拂过冰凉柔嫩的花瓣。斯内普的恶意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了微小的涟漪,便迅速沉没。他感受不到言语带来的伤害,只觉得这位教授对他的“关注”,带着一种令人费解的、冰冷的执着。
夜深人静,医疗翼里只有庞弗雷夫人办公室透出的微弱灯光和窗外月亮的清辉。艾略特躺在病床上,毫无睡意。左臂的夹板有些沉重,但并不难受。他拿起枕边的山茶木魔杖,温润的触感带来一丝安心。
他尝试着集中精神,回忆着魔咒书上关于守护神咒的描述——一种极高深的、需要强大快乐记忆和意志力驱动的魔法,能驱散摄魂怪,带来光明和希望。他想起了布莱克家洒满阳光的厨房,母亲莉莲温柔的微笑和刚出炉蛋糕的甜香;想起了父亲埃利奥特揉着他头发、塞给他魔法游戏机时狡黠的眨眼;想起了黑湖边,人鱼空灵的歌声中对他的惊叹与亲近;想起了哈利和罗恩在火车包厢里分享点心时的笑容;想起了塞德里克送来的、带着露珠的山茶花……
温暖、快乐、被珍视的感觉,如同涓涓细流,在心底汇聚。
他轻轻挥动魔杖,动作舒缓而坚定,意念前所未有的集中,试图召唤那份光明。
“呼神护卫(Expecto Patronum)。”
咒语念出,没有月金蓝的璀璨光芒,也没有山茶花的幻影。只有魔杖尖端,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仿佛风中残烛,随即迅速湮灭在黑暗中。一缕稀薄的、几乎看不见的银色雾气飘散出来,在月光下勉强维持了一秒钟不到,便彻底消散了。
失败了。
艾略特微微蹙眉。他能感觉到快乐的情绪在涌动,但似乎还不够强烈,不够凝聚?或者……是魔力输出方式的问题?他并不气馁,无痛觉让他对失败没有挫败感,只有纯粹的研究兴趣。他再次尝试,调整着意念的集中点和魔力的引导……
就在他专注于魔杖尖端,试图再次凝聚那微弱的银光时,病房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了一条缝。
庞弗雷夫人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她并没有睡,而是习惯性地在深夜巡视病房。她本想看看艾略特的情况,却正好看到了刚才那极其微弱、一闪而逝的银色雾气和艾略特专注施咒的侧影。
庞弗雷夫人瞬间屏住了呼吸!她作为经验丰富的治疗师,对魔法的感知极其敏锐!虽然那雾气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但那种纯粹、温暖、充满生机的魔法波动……那种独特的、仿佛蕴含着生命本源力量的韵律……她绝不会认错!
那是……“守护神咒”的雏形!虽然微弱到几乎失败,但确确实实是守护神咒的起手式!
一个一年级新生!一个刚摔断手臂、躺在病床上的孩子!竟然在尝试学习魔法界公认最高深、最需要强大正面情绪和意志力的守护神咒?!而且……他刚才施咒时,魔杖尖端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让她莫名感到熟悉的……“山茶花的清冽气息”?
庞弗雷夫人捂住嘴,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她看着月光下少年专注而平静的侧脸,看着他手中那根温润的山茶木魔杖,一个模糊的、几乎被她遗忘的、关于某种极其古老而稀有的魔法天赋的传说,悄然浮现在脑海……难道……布莱克夫妇信中那隐晦的担忧……指的不仅仅是无痛觉?
她没有惊动艾略特,悄无声息地关上了门,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心脏怦怦直跳。她需要立刻去找邓布利多!这个叫艾略特·布莱克的孩子,他身上的秘密和潜藏的力量,恐怕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惊人……也更加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