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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灵泉的绿水泛着诡异的红,那是夜风胸腔里渗出的血。他扶着石壁站着,浑身的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玻璃碴子——胸骨重塑的酸胀感还没退去,肋骨断口处的痒痛又缠了上来,四肢的新生骨骼像是在皮肤下轻轻跳动,提醒着他这具身体刚刚经历过一场彻头彻尾的毁灭与重建。

最后一步,是头骨。

《淬体诀》上的字迹像淬了毒的针,扎在他脑子里:“头骨为盖,藏神魂,纳清气。需裂其缝,扩其腔,方得灵慧通透,引天地浩然之气。”

头骨是人体最坚硬的骨骼,包裹着大脑这个最重要的器官。所谓“裂其缝”,不是真要把 skull 砸开,而是要震开颅骨间的骨缝,拓宽颅内空间——这听起来就像疯话,稍有不慎,轻则变成傻子,重则当场脑死亡。

夜风看向泉池边那块最尖的钟乳石断茬。石尖被血水浸得发黑,顶端锋利如刀,刚才撞断肋骨时,这石尖上还沾着他的碎骨。现在,他要把自己的头凑过去。

“怕吗?”他问自己,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

怕。怎么能不怕?断四肢、裂胸膛,再痛也有个限度,可头骨里装着的是命根子。他甚至能想象到脑浆迸裂的画面,比赤纹蟒撕开赵队长胸膛的样子还要吓人。

身上的剧痛还在持续,像无数只手在撕扯他的皮肉。新生的骨骼与旧肉磨合的地方,又酸又胀,连带着神经都在抽痛。他靠着石壁滑坐在地,蜷缩起身子,像只受伤的小兽——这一刻,他不是什么淬体的武者,只是个被疼痛淹没的十五岁少年。

“要不……算了吧?”

这个念头第三次冒出来。胸腔和四肢的重塑已经让他脱胎换骨,刚才试着握拳时,指节发力的瞬间,竟能听到空气被挤压的轻响,这要是对上之前那头铁脊狼,一拳就能砸断它的脊梁。这样还不够吗?非要冒着头骨碎裂的风险,追求那虚无缥缈的“灵慧通透”?

他低下头,看着泉池里自己的倒影。那张脸沾满血污,颧骨处还有块淤青,是上次被码头混混打的。可那双眼睛,亮得吓人,像藏着两团火。

这双眼睛,见过残村的土坯墙,见过码头的锈铁钩,见过赵队长临死前的眼神,也见过陈三在昏黄灯光下编竹筐的手。

“想啥呢?”夜风突然笑了,笑声嘶哑,带着哭腔,“你以为自己是在为谁拼?”

他想起残村的冬天。那时候他才七岁,穿着露脚的草鞋,被村里的大孩子堵在柴房后面抢窝头。为首的胖小子叫狗剩,爹是村里的猎户,手里总攥着根木棍,一下下抽在他背上:“野种!没爹没妈的东西,也配吃粮食?”他死死抱着怀里的半块窝头,那是陈三走了十里山路,用编了三天的竹筐换来的,要留着给咳嗽的爷爷熬粥。

他想起第一次去苏城中学参加入学考核。其他孩子都穿着干净的球鞋,背着崭新的书包,家长跟在后面递水擦汗。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布鞋,帆布包上还打着补丁,站在人群里像根灰扑扑的草。有个戴眼镜的女人捂着鼻子躲开他,对身边的孩子说:“离他远点,看那穷酸样,肯定考不上。”他攥紧了口袋里的准考证,那是陈三用省下的药钱,托人在镇上打印的。

他想起爷爷陈三的手。那双手布满老茧,指关节肿得像核桃,却总能精准地摸到竹条的纹路。有次他半夜发烧,陈三就是用这双手,背着他走了十五里山路,去镇上找医生。山路崎岖,爷爷的喘息声像破风箱,却始终把他护在怀里,没让他沾一点露水。

“我不是在拼命……”夜风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血水滴落在地上,晕开一朵朵小红花,“我是在把欠的都还回来。”

他走到泉池边,弯腰掬起一捧绿水,泼在脸上。冰凉的水让他清醒了许多,也让头骨处的皮肤泛起一阵战栗。他抬起头,看着那块尖石,石尖的影子投在他脸上,像一道狰狞的疤。

“干了!”

夜风深吸一口气,后退三步,然后猛地冲过去,用后脑勺最厚实的部位,对准尖石的顶端撞了上去!

“嘭!”

巨响在石室里炸开,像闷雷滚过。剧痛瞬间从后脑勺窜向整个头颅,仿佛有根烧红的钢针从耳朵扎进了大脑,眼前猛地一白,随即黑了下去。他像被抽走了骨头,软软地倒在地上,脑袋里“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只有无数金星在眼前飞。

“没……没裂开……”

不知过了多久,夜风才缓过神。后脑勺肿起一个大包,疼得他不敢碰,可颅骨间的骨缝却没什么感觉——力道还是太轻,他潜意识里的恐惧,让他在撞上的前一刻收了力。

“懦夫!”他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赵队长他们是怎么死的?你忘了赤纹蟒的牙是怎么刺穿他胸膛的?”

他爬起来,再次后退,这次退得更远。胸口的伤被牵扯得生疼,可他像没感觉似的,眼里只剩下那块尖石。他想起老周用断臂推开他时,喉咙里挤出的那句“走啊”,想起赵队长把储物戒扔给他时,眼里的血丝。

“啊——!”

嘶吼着冲过去,后脑勺再次撞上尖石!

“嘭!”

比刚才更响的撞击声。这次他没敢收力,剧痛像海啸般吞没了他,后脑勺的皮肤被撞破,血顺着脖颈流进衣领里。他感觉颅骨间传来一阵细微的“咔嚓”声,像冰面裂开的纹路,随即而来的是天旋地转的眩晕,胃里翻江倒海。

“成了吗?”

他想摸一摸,手却不听使唤,眼前的尖石开始晃动,变成两个、三个……他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却猛地栽倒在地,额头磕在泉池边缘的石头上,又是一阵剧痛。

“还不够……”

夜风趴在地上,血和绿水混在一起,糊住了他的眼睛。他能感觉到颅内的胀痛,却没有“气腔拓宽”的通透感,《淬体诀》里说的“清气入脑”更是半点没有——显然,骨缝裂得还不够。

他撑起身子,膝盖在地上磨出两道血痕,再次对准尖石。这次他换了个角度,用太阳穴下方的位置撞过去——那里的骨缝更密集,也更脆弱。

“嘭!”

第三次撞击。

剧痛让他瞬间弓起身子,像只被踩住的虾。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石室的石壁在他眼里变成了残村的土坯墙,尖石变成了狗剩手里的木棍,耳边传来孩子们的嘲笑声:“野种!没爹没妈!”

“我有爷爷!”他嘶吼着,不知道是在跟幻觉较劲,还是在跟自己较劲,“我爷爷叫陈三!他是最好的人!”

他第四次冲过去,第五次……

撞击声一次比一次沉闷,他的意识也一次比一次模糊。后脑勺的伤口在流血,太阳穴肿得老高,血顺着脸颊流进嘴里,又咸又腥。他像个疯癫的木偶,机械地重复着撞击的动作,身体早已超出了极限,全靠一股执念吊着最后一口气。

第六次撞击后,他再也撑不住了,像截断木般向后倒去,“扑通”一声摔进灵泉里。

绿水瞬间将他淹没。

冰冷的水包裹着他,却奇异地驱散了些许疼痛。他躺在泉池底部,能感觉到水流过脸颊,带着他的血,缓缓散开。意识像风中的烛火,明明灭灭,那些深埋在记忆里的画面,开始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他看见残村的土坯房,陈三坐在门槛上编竹筐,阳光照在爷爷的白发上,像撒了层金粉。他跑过去,举着手里的野果:“爷爷,甜的!”陈三放下竹条,摸了摸他的头,掌心的老茧蹭得他脸颊发痒。

他看见苏城中学的考场,其他家长都在给孩子递巧克力,只有他背着帆布包,站在角落里啃干饼。有个胖女人走过来说:“这孩子没人管啊?看这穷样,考了也是白考。”他没说话,只是把饼啃得更响了——陈三说过,嚼碎了,咽下了,就不觉得苦了。

他看见码头的月光,赵队长拍着他的肩膀说:“小风,等攒够钱,叔带你去省城吃灌汤包。”老周在旁边比划着,用断臂指着远处的船,像是在说将来要去海里看看。

他看见陈三在灯下给他缝衣服,针脚歪歪扭扭,却缝得格外紧。爷爷说:“针脚密,暖和,能挡住风。”他当时没懂,现在才明白,那挡住的哪里是风,是爷爷怕他受委屈的心。

“爷爷……”

夜风在水里轻轻吐出这两个字, bubbles 从他嘴里冒出来,缓缓浮向水面,碎成细小的水花。他想抬手摸摸胸口,那里藏着陈三给的护身符,可手臂重得像灌了铅,怎么也抬不起来。

眼前的黑暗越来越浓,像要把他吞噬。他不害怕了,反而觉得很平静,像小时候躺在陈三怀里,听着爷爷哼走调的小曲,安稳得让人想睡觉。

“等我……回去……”

这是他最后的念头。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他仿佛看见泉池的绿水突然亮起强烈的碧光,无数光点像萤火虫般涌过来,钻进他的七窍,尤其是头部,被一团柔和的绿光包裹着,颅骨间传来细微的“咔咔”声——那是骨缝在灵泉的力量下,缓缓裂开的声音。

夜风的身体在绿水里轻轻起伏,像个熟睡的孩子。石室里恢复了寂静,只有钟乳石的水滴落在水面上,“嘀嗒”“嘀嗒”,像是在为这个少年倒计时。

淬体初劫的最后一步,在他失去意识后,悄然完成。而他的魂,早已飞回了那个有爷爷的残村,飞回了那些带着疼痛却温暖的时光里。

这一睡,不知会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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