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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呀!”谢知微低低惊呼一声,脸上瞬间失了血色,方才那点沉静荡然无存,只剩下孩童般的慌乱。

谢知微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把抓住沈昭还扒在窗台上的手腕,入手是温热的、带着薄茧的触感。“快走!阿昭,快!”

沈昭反应极快。被谢知微这么一拉,她立刻像只受惊的小兽,猛地缩回手。

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紧张,但更多的是习惯性的机警。

沈昭甚至来不及再看谢知微一眼,小小的身体已经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

扭身,猫腰,朝着来时那个隐蔽的狗洞方向,像一道离弦的黄色小箭般射了出去,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影子,以及空气中飘散的几根枯草。

谢知微看着那抹迅速消失在墙根忍冬藤蔓下的鹅黄身影,心口还在因为紧张而怦怦直跳。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迅速坐回书案后,伸手想去拿笔掩饰,指尖却微微发颤。

“小姐!”青墨的声音压得更低,透着催促。

谢知微的手僵在半空。她看着书案上那张被墨汁污了的宣纸,那团突兀的墨痕,像一颗无法忽视的黑痣,钉在工整的字迹间。

母亲最重规矩,若看到这个……她咬了咬下唇,飞快地将那张纸揉成一团,塞进宽大的袖袋深处。

动作间,袖袋里似乎有个小小的硬物硌了她一下。

她来不及细想,又迅速抽出一张崭新的宣纸铺好,抓起笔,蘸了墨,竭力稳住手腕,在纸上落下第一笔。

脚步声清晰起来,是那种沉稳而规律的步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仪。

谢知微的背脊挺得更加笔直,几乎成了石雕,只有握着笔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微儿。”一个温和却不失端庄的女声在门口响起。

谢知微放下笔,站起身,垂首敛目,轻声应道:“母亲。”

谢夫人林婉仪在贴身侍女的陪同下走了进来。她穿着深紫色缠枝莲纹的锦缎褙子,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簪着点翠凤钗,仪态雍容。

目光先是落在女儿身上,带着审视,随即扫向书案。

看到摊开的《女戒》字帖和新铺的洁白宣纸上那几行虽然竭力平稳、却依旧能看出一丝仓促的墨迹,她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一丝满意。

“嗯,”林婉仪走近书案,拿起那张墨迹未干的宣纸看了看,声音温和了些。

“今日的字,倒比昨日进益了。只是……”

她的目光落在谢知微月白衣袖上那道不起眼的浅灰印痕上,微微一顿,眉头不易察觉地蹙起。

但终究没有深究,只淡淡道,“习字贵在静心凝神,心浮气躁,如何能得其中真意?明日再临三篇,务必沉住气。”

“是,母亲。女儿记下了。”谢知微垂着头,温顺地应着。

袖袋里那张揉皱的宣纸似乎变得滚烫,灼着她的手臂。她悄悄收紧了手指。

林婉仪又叮嘱了几句关于仪态、女红的话,才带着侍女转身离去。

脚步声消失在院外,小院重新陷入寂静。

谢知微紧绷的肩膀这才微微松懈下来。她缓缓地坐回椅中,看着窗外那堵隔开两个世界的墙,墙根下忍冬藤蔓的叶片在风中轻轻摇曳。

谢知微下意识地摸了摸袖袋深处,指尖触到的,除了那团皱巴巴的纸,还有一个光滑微凉的小物件——

那是今早沈昭钻进来时,在拉扯间无意中掉落的一枚小小的、用红绳系着的铜哨子,上面还带着那个小疯丫头的体温。

她将铜哨子握在手心,冰凉的金属很快被捂热。

窗外的阳光似乎偏移了些角度,正好落在那老梅树虬结的枝干上,枝头一点极其细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绿意,在深褐色的树皮映衬下,顽强地探出头来。

沈昭连滚带爬地缩回将军府这边,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砖墙,小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喘着气。

刚才跑得太急,耳朵里还嗡嗡作响。她抬手抹了一把额角的汗,指尖却触到一片滑腻——是刚才钻洞时,额头不小心蹭在粗糙的砖石上,划破了一道细小的口子,渗出了一点点血丝。

“嘶……”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火辣辣的疼,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低头看看,那簇新的鹅黄裙子,不仅破了一大块,沾满了泥土草屑,还被划开了几道小口子。

沈昭懊恼地皱紧了眉头,小脸垮了下来。这身衣服是母亲前几日才让人给她新做的,宝贝得很。

“完了完了……”她小声嘀咕着,发愁地看着自己的狼狈样,想着回去该怎么跟母亲交代。

正绞尽脑汁编理由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带着风,几步就跨到了她面前,挡住了眼前的阳光。

“哟,我们沈二小姐这是……”一个带着明显戏谑的少年声音响起。

来人约莫十二三岁,身量比沈昭高出许多,穿着利落的靛蓝色箭袖劲装,眉眼间带着沈家人特有的英挺锐气,只是嘴角那抹看好戏的笑容,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少年人的顽劣。正是沈昭的亲哥哥,沈曜。

沈昭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抬头,瞪大眼睛:“哥!你……你走路没声的啊!”她下意识地想用手去捂额头的小伤口,又想去遮裙子的破口,手忙脚乱。

沈曜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上下打量着她这一身“战损”造型,目光特意在她额头的血痕和裙子的破口上停留了几秒。

沈曜嘴角的弧度越发明显:“啧啧啧,瞧瞧这模样,跟刚从泥潭里捞出来的小猪仔似的。又去钻人家谢府的狗洞了吧?这回是刮破了新裙子,还是磕破了头?”

“要你管!”沈昭恼羞成怒,小脸涨得通红,梗着脖子顶回去。她最讨厌哥哥这副“我什么都知道”的得意样子。

“我管?”沈曜挑眉,故意拖长了调子,“行啊,我不管。待会儿娘亲问起来,我就说我们阿昭勤学苦练,在演武场摸爬滚打弄的呗!反正你沈二小姐勇猛无敌,这点小伤算什么,对不对?”

他一边说,一边作势要伸手去揉沈昭乱糟糟的头发。

“沈曜!”沈昭气得跳脚,像只炸毛的小老虎,挥舞着小拳头就想扑上去。无奈个子矮了一大截,气势汹汹的动作在沈曜眼里只剩下好笑。

兄妹俩正闹着,一个温和带笑的女声插了进来:“好了,曜儿,莫要再逗你妹妹了。”

沈昭立刻像找到了救星,扭头望去。只见母亲苏云容带着贴身侍女,正从回廊那头缓步走来。

苏云容穿着家常的湖蓝色云纹褙子,气质温婉,脸上带着无奈又宠溺的笑意。

沈昭赶紧小跑几步过去,一把抱住母亲的腰,把小脸埋在母亲带着暖香的衣襟里,声音瞬间变得又软又委屈,还带着点撒娇的鼻音:“娘!哥哥欺负我!”

苏云容笑着拍了拍女儿的后背,低头仔细一看,眉头立刻蹙了起来:“哎呀,这额头是怎么了?还有这新裙子……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她心疼地掏出自己的丝帕,小心地擦拭着沈昭额角的血痕和脸上的灰土。

沈昭眼珠滴溜溜一转,飞快地组织语言:“我……我在练爹新教的步法!太投入了,不小心绊到兵器架子摔了一跤……”

沈昭说着,偷偷抬眼觑了一下旁边抱臂看好戏的沈曜,又赶紧补充道,“真的!哥哥可以作证!他刚才就在旁边看着呢!”

她把“作证”两个字咬得特别重,带着点威胁的小眼神飞向沈曜。

沈曜接收到妹妹的眼神,再看看母亲投来的询问目光,嘴角抽了抽。

他当然知道这小丫头在说谎,但看着妹妹那可怜兮兮又暗含威胁的小模样,再想想母亲若是知道她又去钻丞相府的狗洞……算了,还是给她兜着点吧。

沈曜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点头:“嗯,娘,是真的。小妹练功……是挺‘投入’的。”他把“投入”两个字也咬得意味深长。

苏云容看着眼前这对兄妹的小动作,心里跟明镜似的。

她哪里看不出女儿在撒谎,也猜得出这身狼狈多半又和隔壁丞相府那个小丫头有关。

苏云容无奈地叹了口气,一边仔细地给沈昭整理着乱发和破掉的裙角,一边柔声道:“练功是好事,可也要小心些。瞧这新衣裳,才上身就破了。待会儿娘让春桃给你找件新的换上。”

她顿了顿,看着女儿亮晶晶的、带着点讨好和心虚的眼睛,终究没点破,只是语重心长地加了一句。

“昭儿,你是姑娘家,虽说咱们家不讲究那些虚礼,可这……总归是要注意些仪态的。”

“知道啦,娘!”沈昭一听不用挨训,还可能有新裙子穿,立刻眉开眼笑,抱着母亲的腰蹭了蹭,声音甜得发腻,“娘最好了!”

苏云容被她蹭得心软,笑着摇摇头,牵起她脏兮兮的小手:“好了,小花猫,跟娘回去洗洗,换身干净的。你爹也快回来了,别让他看见你这副样子又念叨。”

她又看了一眼旁边一脸“我什么都知道但我就是不说”的儿子,“曜儿,你也一起。”

“是,娘。”沈曜应了一声,跟了上去。经过沈昭身边时,他飞快地做了个鬼脸,用口型无声地说:“欠我一次。”

沈昭立刻回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紧紧攥住母亲温暖的手,蹦蹦跳跳地往回走。

额头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裙子的破口也提醒着她方才的狼狈,但这点小小的烦恼很快就被母亲掌心的温暖和逃过一劫的庆幸冲散了。

沈昭偷偷回头,望了一眼那堵高高的、隔开两座府邸的墙,墙那边,是谢知微安静的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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