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历史古代小说的你,有没有读过这本《晖光素影》?作者“皇城说书人”以独特的文笔塑造了一个鲜活的吴广柳素华形象。本书目前连载,最新章节第15章,赶快加入书架吧!主要讲述了:断云渡的晨雾是活的。不是那种凝滞在河面的死雾,是会动的、带着水汽的白纱,顺着河风一缕缕往岸上涨,漫过石阶,爬上酒旗,钻进茶馆的窗缝,把整个渡口裹得影影绰绰。吴广蹲在渡口西侧的老槐树下,手里攥着半块干硬…
《晖光素影》精彩章节试读
断云渡的晨雾是活的。
不是那种凝滞在河面的死雾,是会动的、带着水汽的白纱,顺着河风一缕缕往岸上涨,漫过石阶,爬上酒旗,钻进茶馆的窗缝,把整个渡口裹得影影绰绰。吴广蹲在渡口西侧的老槐树下,手里攥着半块干硬的麦饼——是柳素华临走时塞给他的,饼里掺了些磨碎的豆粉,咬在嘴里咯吱响,像在嚼十年前那场蝗灾里晒干的槐树叶。
他在等一个人。
不是王老实,也不是吕泽的人。是个叫“老茶根”的摆渡老汉。据说老汉在断云渡撑了四十年船,从秦昭襄王那会儿就守着这渡口,见证过太多来来往往的人,也听过太多烂在肚子里的秘密。更重要的是,爹生前跟他说过,要是在断云渡遇到难处,就找老茶根,报上“吴广”的名字,再递上半块掺豆粉的麦饼——这是二十年前,爹帮老汉修补漏船时,两人定下的“口约”。
“那老汉脾气怪,不认官府的文书,不认金银的分量,就认两样东西。”当时爹蹲在田埂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烟锅里的火星在暮色里明明灭灭,“一样是实在的手艺,另一样,是嘴上的唾沫星子——吐出去的话,就得像钉进地里的桩,拔不出来。”
吴广当时不懂,觉得爹是老糊涂了。现在蹲在这雾气弥漫的渡口,看着石阶上那些深浅不一的脚印——有官靴的硬底印,有草鞋的草绳印,还有……带着血迹的赤脚印——突然就懂了。
在这乱世里,文书可以伪造,金银可以抢劫,唯有那些没写在纸上、只记在心里的话,才可能是真的。就像他和王大叔在田埂上那句“一起去骊山”,就像爹对老茶根那句“修不好船不要钱”,轻飘飘的,却重如泰山。
“客官,要摆渡?”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水汽的湿冷。
吴广猛地回头,只见一个老汉拄着船篙站在雾里,蓑衣上的水珠顺着帽檐往下滴,在脚边积成一小滩水。他的脸藏在斗笠的阴影里,看不清模样,只能看到下巴上的胡须,白得像霜,沾着些细碎的冰碴。
“是老茶根大爷吗?”吴广站起身,把那半块麦饼递过去,“我爹是吴老实,二十年前……”
“知道。”老汉打断他,声音没起伏,接过麦饼,掰了一小块扔进嘴里,慢慢嚼着,“你爹的手艺,比你强。那船,我撑到现在还没漏。”
吴广的心一暖。果然,爹没骗他。
“大爷,我想打听点事。”吴广压低声音,目光扫过周围。雾气里,隐约有几个身影在徘徊,穿着粗布短打,眼神却不像赶早路的客商,更像是在等人。
“知道你要问啥。”老茶根把剩下的麦饼揣进怀里,用船篙指了指河对岸,“王老实昨晚就过去了,带着两个穿黑衣服的,腰里鼓鼓囊囊的,像是藏着刀。”
吴广的心脏猛地一缩:“他们……说了要去哪儿吗?”
“没说。”老茶根摇了摇头,船篙在地上戳了戳,“但我听见他们跟一个戴斗笠的人说话,提到了‘咸阳’、‘玉玺’、‘钟离’几个词。”
钟离?吴广想起项梁让他去找的那个钟离眜!难道吕泽的人连钟离眜也要对付?
“大爷,您能送我过河吗?”吴广急切地问。
老茶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些在雾里徘徊的身影,嘴角扯了扯:“你爹跟我说过,你是个实在孩子,不惹事。但今天这河,不好过。”
“我知道。”吴广从怀里掏出那只从尸坑里捡来的布偶,塞给老茶根,“这个您拿着。要是我过不了河,麻烦您把它交给项府后院的一个女人,她叫柳素华,怀里抱着个扎小辫的女娃。”
老茶根接过布偶,捏了捏,眉头皱了皱:“这里面……是空的?”
“以前装过麦饼。”吴广的声音有些发涩,“是我女儿最喜欢的玩具。”
老茶根沉默了片刻,把布偶揣进怀里,对吴广说:“跟我来。”
他拄着船篙,沿着河岸往前走,吴广紧随其后。雾气似乎更浓了,把两人的身影裹得严严实实,那些徘徊的身影渐渐被甩在了身后。走到渡口尽头,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泊着一艘小小的渔船,船身破旧,却收拾得干干净净,船头摆着一个小小的香炉,里面插着三炷香,香灰笔直地落在船板上,没被风吹散。
“这是我的‘家船’,平时不载客。”老茶根解开缆绳,“坐稳了,这雾大,船晃。”
吴广跳上船,船板发出“吱呀”的轻响,像是不堪重负。老茶根撑起篙,渔船缓缓驶离岸边,钻进浓雾里。河面很静,只有船篙搅动水流的声音,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鸡鸣,被雾气滤过,变得缥缈而不真切。
“你爹没跟你说过,我为啥叫‘老茶根’吧?”老茶根突然开口,船篙在水里轻轻一点,渔船拐了个弯,避开一块暗礁。
“没说。”吴广摇摇头。
“因为我识茶根。”老茶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豪,“不管是龙井、碧螺,还是咱们本地的野茶,我只要看看根须,闻闻味,就知道是哪年的,长在阳坡还是阴坡。”他顿了顿,“人也一样。是不是实在人,是不是藏着坏心眼,相处久了,就像识茶根一样,一眼就能看出来。”
吴广的心一紧:“大爷,您是说……”
“王老实不是一开始就坏。”老茶根叹了口气,船篙在水里搅动起一圈圈涟漪,“十年前,他带着全家刚搬到黑风口时,给我送过一包新茶,说是他闺女莲儿采的。那茶虽不是什么好茶,却带着股清甜味,是实在东西。”
“那他为啥……”
“为了他儿子。”老茶根的声音低沉了些,“他儿子在县里当差,去年不小心弄丢了廷尉府的一份文书,按秦律,是要杀头的。吕泽说,只要王老实帮他做事,就保他儿子平安。”
吴广沉默了。他想起王大叔在灾年里分给他家的那半袋谷种,想起那些混在米袋里的黑风口的土,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原来,那个背叛了“田埂结”的人,背后也有这样的苦衷。
可苦衷,就能成为背叛的理由吗?那些被他杀死的村民,那些像莲儿一样失去家人的孩子,又该找谁诉苦?
“这世道,就是这样。”老茶根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好人被逼着做坏事,坏人却打着‘苦衷’的旗号,心安理得地害人。你爹当年帮我修船,说‘人活着,总得信点啥’,我信他这句话,信了四十年。”
渔船穿过浓雾,渐渐能看到对岸的轮廓了。岸边的雾气相对淡些,能看到几棵歪脖子树,树下似乎有人影在晃动。
“到了。”老茶根把船泊在一棵老榆树下,“从这儿上岸,顺着小路往南走,能到钟离眜的住处。他是个武将,脾气直,你把实话说给他听,他会帮你的。”
吴广跳上岸,回头对老茶根说:“多谢大爷。”
“不用谢。”老茶根摆摆手,“要谢,就谢你爹。他当年跟我说,‘要是我儿子以后到了断云渡,你多照拂点’,我答应了。答应的事,就得做到。”
他撑起篙,渔船又钻进浓雾里,很快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圈圈渐渐散去的涟漪。
吴广按照老茶根的指引,顺着小路往南走。小路两旁是成片的芦苇荡,芦苇长得比人还高,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有人在背后低语。他握紧手里的锄柄——这是他从项府带出来的唯一武器,枣木的柄被他攥得发热。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前面出现了一座小小的院落,院墙是用芦苇秆扎的,院门虚掩着,上面挂着一个小小的木牌,刻着个“钟”字。吴广刚想上前敲门,就听见院里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我再说一遍,这是陷阱!吕泽故意放出消息,就是想引我们上钩!”一个粗犷的声音喊道,像是钟离眜。
“陷阱又如何?”另一个声音冷冷地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难道就因为是陷阱,我们就眼睁睁看着吕泽带着玉玺去咸阳?那可是楚国的国宝!”
“项将军,不是我怕死!”钟离眜的声音带着焦急,“我们现在人手不足,硬拼就是送死!吴广还没回来,莲儿的证词也没到手,我们不能冒险!”
项将军?项梁也在这儿?
吴广的心猛地一跳。他没想到项梁会亲自来钟离眜的住处,更没想到他们在争论是否要去拦截吕泽。
“吴广?”项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屑,“一个农夫而已,他的话能信吗?莲儿的证词?一个几岁的孩子,她的话在廷尉府能站住脚吗?我们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可……”
“没有可是!”项梁打断他,“今天午时,我会带人去断云渡西侧的山神庙,吕泽的人会在那里交接玉玺。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错过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吴广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山神庙?吕泽竟然把交接地点定在了那里!他想起王老实留下的银镯子,想起老茶根提到的“钟离”,突然明白了。吕泽不仅想引项梁上钩,还想嫁祸给钟离眜!
他必须阻止他们!
吴广刚想推门进去,就听见院外传来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他赶紧躲到芦苇丛里,只见几个穿着黑衣的汉子骑着马,朝着院落的方向跑来,为首的正是那个在落马坡见过的卖饼老汉——吕泽的缇骑头目!
“不好!是缇骑!”钟离眜的声音从院里传来,紧接着是兵器碰撞的声音。
吴广探头一看,只见缇骑们已经冲进院子,和项梁、钟离眜打了起来。项梁虽然勇猛,但缇骑人多势众,很快就占了上风。钟离眜为了保护项梁,被一刀砍中了胳膊,鲜血直流。
“走!”项梁大喊一声,拉着钟离眜往院后的方向跑。缇骑们紧追不舍,卖饼老汉狞笑着:“项梁!你跑不了了!私通反贼,意图劫持玉玺,你死定了!”
吴广的心沉到了谷底。缇骑们的话,明显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就是要给项梁扣上“私通反贼”的罪名。
他看着项梁和钟离眜的身影消失在院后的树林里,又看了看紧追不舍的缇骑,突然明白了老茶根的话——“人也一样,是不是实在人,相处久了,一眼就能看出来”。
项梁虽然打着反秦的旗号,心里想的却只有自己的利益,为了得到玉玺,不惜牺牲别人的性命。而钟离眜,虽然是武将,却懂得权衡利弊,懂得珍惜手下的性命。
还有老茶根,一个普通的摆渡老汉,却坚守着二十年前的一句“口约”,冒着风险送他过河,告诉他关键的信息。
这就是乱世里的“口约”。没有文书,没有誓言,却比任何官府的律法都更能衡量一个人的分量。
吴广握紧手里的锄柄,做出了一个决定。他不打算去追项梁和钟离眜,也不打算去山神庙拦截吕泽。他要去一个地方,一个只有他和爹知道的地方。
爹生前跟他说过,在断云渡西侧的山神庙后面,有一个秘密的地窖,是当年村民们为了躲避秦军修建的,里面藏着一些武器和粮食,还有一个通往山外的密道。爹说:“这是我们留给后人的后路,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但要是真到了那一步,记住,保住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当时吴广以为这只是爹的杞人忧天,现在却觉得,这可能是唯一能破局的办法。他要去地窖,不是为了躲起来,而是为了利用那个密道,给项梁和钟离眜留一条后路,也给吕泽的阴谋,设一个意想不到的障碍。
吴广钻出芦苇丛,朝着山神庙的方向跑去。芦苇秆划过他的脸颊,生疼,但他没心思理会。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
他要去坚守一个新的“口约”——一个对那些无辜村民的承诺,一个对爹的在天之灵的告慰,一个对自己良心的交代。
雾渐渐散了,阳光透过芦苇的缝隙照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张巨大的网。吴广知道,这张网不仅罩着他,也罩着项梁、钟离眜、吕泽、王老实,罩着所有在这乱世里挣扎的人。
而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在这张网里,撕开一条口子。
因为他相信,爹说的是对的。人活着,总得信点啥。他信那些没写在纸上、只记在心里的话,信那些轻飘飘却重如泰山的“口约”。
阳光越来越烈,照在吴广的背上,暖洋洋的,像老家田埂上的春阳。他握紧手里的锄柄,加快了脚步。山神庙的轮廓在远处渐渐清晰,像一头伏在地上的巨兽,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吴广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但他知道,只要心里的“口约”还在,他就不会迷路。
因为那些没写在纸上的话,往往比写在纸上的,更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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