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喜欢抗战谍战小说的你,有没有读过“雨湖台之影”的这本《我的黄埔1924》?本书以程廷云为主角,讲述了一个充满奇幻与冒险的故事。目前小说已经连载,精彩内容不容错过!
我的黄埔1924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1925年4月 惠州
初春午后的阳光,难得地慷慨,驱散了连日的阴霾,带着一丝迟来的暖意,洒满了硝烟散尽的惠州城。城内最大的广场——原本是叛军耀武扬威的校场——此刻已被打扫出来,临时充作东征军祝捷大会的会场。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和石灰水消毒后的气息,与不远处飘来的大锅菜炖肉的香味奇异地混合在一起。破损的墙壁上,贴满了红红绿绿的标语:“庆祝东征大捷!”“打倒军阀陈炯明!”“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字迹尚新,墨香犹存。
广场上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除了整齐列队、军容虽经苦战却依旧严整的黄埔教导团官兵,更多的是自发涌来的惠州百姓。他们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胜利者由衷的感激,好奇地打量着这支纪律严明的“学生军”,孩童在人群缝隙里钻来钻去,发出欢快的嬉笑声。临时搭建的木台上,铺着红色的桌布。何应钦、周翔宇、中正校长等高级军官端坐其上,神情肃穆中透着胜利的喜悦。
“……此次东征,赖我将士用命,同志同心,浴血奋战,终克顽敌!惠州天险,今为我破!陈逆炯明,丧胆远遁!此乃我革命军人之无上荣光!亦乃总理之志之初步实现!” 蒋介石的声音通过简易的扩音器传出,带着浓重的奉化口音,在广场上空回荡,激起官兵们一阵阵雷鸣般的掌声和“革命万岁!”“打倒军阀!”的口号声。
程廷云站在教导团军官队列的最前排,身姿挺拔如标枪。他身上崭新的灰布军服浆洗得笔挺,左臂的伤处仔细地打着绷带,被军装袖子妥帖地遮掩住。阳光落在他年轻而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洗去了战场的硝烟和血污,显出一种经历过生死淬炼后的沉稳与坚毅。他的胸前,一枚崭新的“东征胜利纪念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旁边,还有一枚象征战功的“奋勇奖章”。
“……在此,特表彰此役中,智勇双全,功勋卓著之军官!” 台上,何应钦展开一份名单,声音洪亮。
“教导第一团作战参谋,程廷云!”
程廷云心头一凛,深吸一口气,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迈着标准而有力的军人步伐,噔噔噔地踏上木台。阳光有些晃眼,他微微眯起眼,向台上的长官和台下的战友们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动作干脆利落,带着黄埔军人特有的英气。
“程廷云于石滩、棉湖,身先士卒,浴血奋战!尤以惠州城下,洞察敌情,献穴地爆破奇策,亲临险境,指挥若定,一举破此天险!居功至伟!特授‘奋勇奖章’!擢升为教导第一团第三营第九连连长!” 何应钦的声音充满了赞许。
台下瞬间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尤其是程廷云原排里的老兵,以及陈赓等人,更是把手掌拍得通红,吼得声嘶力竭:“程连长!好样的!”“慕白兄!当之无愧!”
中正亲自拿起一枚系着红绸的“奋勇奖章”,走到程廷云面前。他锐利的目光在程廷云脸上停留片刻,似乎想从这个年轻人眼中看到些什么。程廷云挺直胸膛,目光平视,坦然迎接着校长的审视。中正嘴角似乎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丝极淡的、近乎满意的笑意,亲手将奖章别在程廷云胸前。
“慕白,” 中正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只有近前的程廷云能听清。“慕白!好!很好!没有辜负党国栽培!没有辜负乡梓厚望!”
中正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程廷云耳中,“浙江出俊才!你前程远大,务必戒骄戒躁,再接再厉!”
“黄埔之荣光,革命之栋梁。勿负此誉,好自为之。”
“是!校长!学生定当竭尽全力,效忠革命!” 程廷云朗声回答,声音坚定有力。胸前的奖章沉甸甸的,带着金属特有的冰凉触感,却仿佛有火焰在勋章下燃烧。
接着,程廷云转向旁边的周翔宇。周主任脸上的笑容温暖而真诚。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伸出手,与程廷云的手紧紧相握。程廷云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手掌的温度和力量。周翔宇凝视着程廷云的眼睛,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表象,直达心灵深处。他微微用力握了握,然后松开手,从自己军装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怀表。黄铜表壳,样式古朴,玻璃表蒙有些许划痕,显然已有些年头,却擦拭得锃亮。
“廷云同志,”周翔宇温和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整个操场都安静了几分,“棉湖畔,你们打出了黄埔的骨气!这块表,跟了我很多年,今天,送给你。”他将怀表轻轻放在程廷云的手心。黄铜表壳带着周主任的体温,沉甸甸的。
程廷云微微一怔,低头看着掌心的怀表。这不是勋章,却比勋章更重。
“希望它,”周翔宇的声音依旧温和,却蕴含着千钧之力,“能时刻提醒你,也提醒我们所有人,革命的初心是什么。时间,永远站在为民族求解放、为人民谋幸福的人这一边!你是黄埔之光,更是未来中国的希望!”
“为民族!为人民!”程廷云握紧了那块温热的怀表,指节微微发白。他抬起头,迎向周翔宇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一字一顿,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坚定,如同誓言凿刻在金石之上。
台下,陈赓、杜聿明、胡宗南、关麟征……所有一期生(蒋先云重伤医院救治)的目光都聚焦在程廷云身上,看着他胸前的勋章,更看着他紧握在手中的那块旧怀表。掌声再次如潮水般响起,经久不息。那掌声里,有对功勋的敬意,更有对周主任那番话的深深共鸣,以及对程廷云—这位十七岁的少年同窗、东征英雄、黄埔之光——由衷的敬佩与期许。
仪式结束,队伍解散。夕阳的金辉洒满了操场,给灰色的军装镀上了一层暖色。
“好家伙!慕白!这回你可真是露了大脸了!”陈赓第一个冲过来,重重一拳擂在程廷云肩上,脸上满是兴奋和与有荣焉,“校长嘉奖!周公赠表!啧啧,这待遇,独一份啊!”他好奇地探头去看程廷云手里的怀表。
杜聿明也走了过来,他的目光更多停留在程廷云沉静的脸上和那块怀表上,语气真诚而带着深思:“周公之言,字字千钧。慕白,这份期许,重逾千斤。”他明白那块表的分量,那是一种超越战功的认同和托付。
胡宗南、关麟征等人也围拢过来,纷纷道贺。胡宗南挤在最前面,小个子努力踮着脚:“慕白,快看看周公送的啥宝贝?”
程廷云在众人热切的目光中,缓缓摊开手掌。那块黄铜怀表静静地躺在掌心,表壳在夕阳下流淌着温润的光泽。他轻轻按开表盖。咔哒一声轻响。表盘是素净的白色珐琅,黑色的罗马数字,蓝色的钢制指针沉稳地走着,发出细微而清晰的“滴答”声。表盖内侧,似乎刻着几个极小的字,看不太清。
“没啥特别的,一块旧表。”程廷云淡淡地说,合上了表盖。他的手指却无意识地、极其珍重地摩挲着光滑温润的表壳。那细微的“滴答”声,仿佛透过掌心,直接敲击在他的心脏上。
“旧表?”陈赓夸张地瞪大眼睛,“周公贴身戴了那么多年,这意义能一样吗?这是‘革命传承’懂不懂?慕白,你小子以后要是敢忘了初心,哥几个第一个不答应!”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对!不答应!”胡宗南立刻起哄。
众人一阵善意的哄笑。夕阳的余晖中,这群刚刚经历了血火洗礼的年轻人,暂时抛开了战场的沉重,享受着片刻的同窗情谊。笑声在操场上回荡,充满了蓬勃的朝气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程廷云也微微弯起了嘴角,将那块带着体温的怀表,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军装胸前的口袋,紧贴着心脏的位置。那里,仿佛揣着一颗火种,一颗穿越时空、照亮前路的火种。
阳光暖暖地晒在脸上,胸前的勋章反射着耀眼的光芒。胜利的喜悦,晋升的激动,如同暖流在四肢百骸流淌。他微微侧过头,目光下意识地在广场上熙攘的人群中搜寻着。一个纤细的身影跃入了他的眼帘。
在广场侧后方,一群穿着护士服、臂缠红十字袖章的救护队员中间,沈疏桐静静地站在那里。她似乎清瘦了一些,脸庞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但那双明亮的眼睛,却比在图书馆初遇时更加清澈,更加坚定,仿佛被战火洗涤过一般。她也正望着他,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落在他胸前那枚闪闪发亮的勋章上。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没有图书馆里的机锋,没有战地救护时的惊惶与震动,只有一种历经硝烟后的平静,以及一种心照不宣的、无需言说的默契。她看着他,嘴角微微向上弯起一个清浅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然后,对着他的方向,轻轻地点了点头。那动作很轻,很淡,却像投入心湖的石子,在程廷云心中漾开一圈无声的涟漪。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藏青色长衫、身材微胖、面容儒雅中透着精明之色的中年男子,在两名随从的陪同下,分开人群,径直朝着军官队列这边走了过来。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目光在人群中逡巡,很快就锁定了刚刚走下台的程廷云。
“廷云贤侄!恭喜!恭喜啊!” 中年男子走到近前,声音洪亮,带着一种长辈特有的热络和不容忽视的气场。他正是沈疏桐的父亲,广州商界巨擘,沈万钧。
周围的军官和士兵都好奇地看了过来。程廷云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礼貌地敬了个军礼:“沈伯父,您怎么来了?”
“哈哈,贤侄为国立此奇功,名震东江,我这做长辈的,岂能不来道贺?” 沈万钧朗声笑着,目光却如同实质般,在程廷云年轻却已显峥嵘的脸上仔细打量着,仿佛在重新评估一件稀世珍宝的价值。他的笑容依旧和煦,话语却像精心打磨过的玉器,温润中暗藏机锋:
“贤侄英姿勃发,前途不可限量啊!令尊程砚秋兄远在浙江,听闻贤侄东征大捷,亦是欣喜万分,特托我带来口信……”
他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程廷云胸前的勋章,又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救护队方向女儿的身影,声音压低了几分,却清晰地送入程廷云和周围几个军官的耳中:
“……令尊让我问问贤侄,这仗……打完了,东征也胜利了。不知贤侄,何时能卸甲归家?也好早日……商议娶亲之事,以慰高堂之心,安祖业之基啊?”
“嗡——!”
沈万钧的话音不高,却像一颗无声的炸弹,在程廷云耳边轰然炸响!卸甲归家?娶亲?祖业?父亲!那些严厉的斥责、绝望的恳求,母亲垂泪的容颜……所有被他强行压抑在战场硝烟之下、深埋心底的沉重枷锁,在这一刻,被沈万钧这看似温和、实则精准无比的“问候”,猝不及防地、狠狠地拖拽了出来!冰冷沉重的锁链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胸前的勋章依旧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芒,胜利的余温尚未散去。然而,一股冰冷的寒意,却从程廷云的脚底猛地窜起,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他脸上的血色,在沈万钧那意味深长的笑容注视下,一点一点地褪去。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猛地抬起头,目光越过沈万钧的肩膀,再次投向救护队的方向。
沈疏桐依旧站在那里。阳光勾勒出她清瘦而挺直的侧影。她显然也听到了父亲的话,正转过头来。她的目光,不再有刚才的平静和默契,而是充满了愕然,随即是深深的担忧,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她看着他,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仿佛想说什么,却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钉在了原地。
广场上,祝捷的欢呼声、激昂的军乐声、百姓的喧闹声……依旧震耳欲聋,汇成一片胜利的海洋。然而,在这片喧嚣的中心,程廷云却感觉自己仿佛被抛入了一个无声的、冰冷刺骨的漩涡。一边是脚下这片刚刚用鲜血换来的土地,是身后无数生死与共的兄弟,是那个硝烟中愈发清晰、需要用一生去追寻和建设的理想;另一边,是父亲沉重的家书,是母亲垂泪的容颜,是沈万钧笑容背后那庞大的、无形的、代表着旧有秩序和责任的巨网,还有……沈疏桐那双盛满担忧的眼眸。
阳光刺眼,勋章冰冷,喧嚣震耳。程廷云站在原地,挺直的脊梁像一根绷紧的钢弦。他望着父亲旧友那洞悉一切的笑容,望着人群中沈疏桐那双欲言又止、盛满复杂情绪的眼睛,望着广场上那面在阳光下猎猎飞舞、象征着崭新力量的青天白日满地红旗……
世界的声音,仿佛在这一刻彻底远去。
而他,究竟何去何从?